“孙策之事,不知真假…”文聘道。
“不管真假!汝可去助陈登…”刘表道:“这是一个机会,仲业。此时陈登须要援。你此时助他,他必感恩于你。此人若真擒了孙策,又退了江东之兵的话,将来必被吕娴所重用!有此之义,将来,顾于你与荆州,他皆会考量。”
不去援黄祖,而是去援陈登?!文聘呆住了,这是要默认黄祖的结局了吗?!
局面乱至此,以至于顾大局都顾不了了,个人的牺牲,都已经无关紧要的,最紧要的是保住大的方向,大的方面。
“聘不去,”文聘道:“如今城中空虚,若是聘去了,何人守主公?!”
“将死之人,何必守之?!信不信那徐庶恨不得在襄阳之外,一旦得我死讯,立即进荆?!”刘表道:“这不止是为了你与琦儿,还有荆州。更为了将来考虑。与陈登联手,守住江东,看住江东,有百利而无一害!孙氏多儿郎,死仇是不会忘的…将来不管是敌对,还是同依附于徐州,有今日助陈登之义,陈登必然向着你…你们便多了一个盟友。陈登此番得罪了江东,也是死仇,这就是天然的送上来的同盟,何不珍惜?!白白错过?!”
文聘听了若有所思!
“好一个陈元龙!这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啊,若叫他得逞了…将来…”刘表道,“必要去!此事若是真的,只恐周瑜必撤军,你分兵七千去!周瑜还犯不进荆州!”
荆州再无人,七千还是能分得出来的!刘表在此经营多年,兵也很雄。
文聘考虑再三,便应下了!
这是叫他投靠陈登,压制江东的意思了。
注定了敌对关系,不管以后如何,都是死仇不可消解的。
刘表一生,都在为荆州考虑,虽然也有私心的时候,然而,终究是一个好人主的!
如今他病重,城中人难免都唏嘘。
有人对刘琮道:“…公子,只恐主公不肯见公子,是另有他意也!”
刘琮茫然不知所措,他虽懦弱不能决断,然而也是知诗书之人,现在的局面,他哪里能看不清?!良久叹道:“…江东兵雄于外,而徐州强势介入,兄长如今又被羁押在徐州,父亲自然担忧。于压力,与爱子之心,都会立兄长为嗣。”
“母亲与舅舅虽有立我之心,然而,若立我,徐州又岂会善罢干休?!父亲若有事,江东与徐州皆会出兵伐我,如今之势,非兄长不能立!”刘琮道:“他是长兄,总会善待于我的…”
看他表情落寞,众人都明白,包括刘琮自己恐怕也明白,刘表自病重后,一直不见他,不见蔡氏任何人,就已经铁了心,说明一切了!
最终结果还不显眼吗?!
一想到此,众人难免有些灰心,若蔡瑁再征战不力,只恐他们一系以后都要看人眼色了。尤其是刘琦,众人中有很多以前难为过刘琦啊。壮着势大,明里暗的挤兑和不恭,以及无视,多的是…
现在一想,这心里都突突的跳。为什么?!都说刘琦仁厚懦弱,可是看看现在的刘表,天下人不也说他是仁让之主吗?!结果看看现在所为,依旧对自己狠,对偏爱的人也狠,想保住的只是最重要的东西,连心之所偏爱都弃了。以前刘表多疼刘琮?!长子刘琦就基本是个小可怜似的过的多艰难,刘表也没刻意的待他好过。
所以,但为人主,什么仁让,仁厚,真掌了权,到了那个地位,若是没有威胁还好,若是有威胁,妨碍了他心中大的东西,最在乎的一切,都可弃,那说弃就弃了。今日刘表可弃心所偏爱,他日刘琦为权重,背倚靠徐州和吕氏父女,什么兄弟孝悌,呵呵,那是什么鬼东西?!定会摒弃!
兄弟相残不能相容的不知道有多少,就拿现世举例都数不可胜数。
所以众人越想是越急,若是这种事发生,刘琮与蔡氏都不能保,他们呢?!别说什么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他们直接能被刘琦和徐州送上西天,尤其是吕布那个不讲道理的…
越想越是后怕,因此便匆匆忙忙的去寻蔡夫人了!不行啊。他们得说服蔡夫人!
哪怕矫诏,也得把遗命给改了!
但这一切,只有他们在是做不成的!
必须把蔡瑁叫回来!这个时候还追什么刘备啊!
众人都去了,只有王威将军还在,在一众人之中,只他还素有些真正的忠诚,而不是投机。
王威见刘琮闷闷不乐,他没傻到去问刘琮是不是担心将来刘琦容不下他。哪怕真的这样担心,你也不能问啊,问了,人家也只会说兄弟和睦,都是父亲所生,哪里就担心这个了,只要不是脑子不好的,都不会承认。
仁义孝悌有些东西很虚伪,真心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因此王威道:“现在江上有人说孙策死了,也不知真假!”
刘琮更吃了一惊,道:“死了?!怎么可能?!周瑜舰队就在荆州之外!”
若是死了,周瑜还有这闲心在盯着荆州?!荆州杀了孙坚,又没杀孙策,难道还要为孙策报仇不成。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孙策咋死的?!
他忙追问。
“末将回来时听流言所说,虽不知真假,然而空穴不来风,都说是广陵陈登诈计诈死了孙策。江东兵恐都往广陵去…”王威道:“威以为,公子所患者,徐州也!若无徐州助长公子,荆州之内,都非公子莫属!因此末将愿领兵五千去击广陵,以示决心!若成,则一击可定也!徐州与荆州必因此决裂,利于公子;若败,也败不到何处去!也依旧是争取了一回而已。左右长公子回,都必不能容蔡氏,蔡氏若亡,公子何存?!”
刘琮怔了怔,没言语。
“蔡氏是公子根基,根基无存,所谓兄弟仁义,恐怕…”王威直言道:“公子什么都不做,也依旧是被徐州所掌握而已,若是争一把,也许还有赢的可能!若蔡将军与夫人成事,公子便是荆州之主。”
“若败了呢?!”刘琮道。
“可投江东!或去寻刘备!”王威道:“此为后路!如今主公…恐已是夕暮,倘公子不留后路,恐怕将来…”
“我素知你忠诚,也一心为我。谢你直言。”刘琮苦笑了一把,道:“然而父亲与江东有死仇,若将来琮去投,便是不顾死仇而去投敌,违于孝也!况且,孙策若真死了,孙氏族人也必不会与我刘氏罢休。我去为鱼肉,何苦来哉?!至于刘备…”
刘琮不说他不好,只是摇头,道:“而父亲尚存,未定之前,便与长兄决裂,是为不恭,不孝不恭,人子人弟之大过也!不可为!”
王威叹了一口气,道:“末将明白了!”
其实,是因为知道根本没有胜算吧!
去击广陵,的确是可以与徐州决裂,然而,成的可能性太小了,刘琮把不住荆州,拿不下广陵,而助江东又绝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江东不可能是盟友,如今陷入怪圈于陷阱中,恐只自取灭亡,刘琮心里压根就没有胜算!
危机四伏,内外交困,外面的虎视眈眈就不说了,江东与徐州盯着,而内部呢,不得父亲的支持,而只说他的实力,他根本就无能力可以将这个架子给撑起来。而支持者们呢,多是乌合之众,没有一些惊艳才绝的奇谋之士啊…
刘琮疯了,才在一个内无支撑,外无支持的时候去惹毛广陵,激怒徐州。若真这么做了,将来就可以此为名,直接宰了他,还省得给刘琦找理由宰人了。
还不如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也罢了。
刘琮并不笨,他知道,必做不成,所以干脆不挣扎,躺平算了。
他的内心却是茫然和痛苦的。毕竟自小受刘表偏爱,也曾外家如日中天,以为荆州必将己为之主!
当不被选择,外部也不会选择他的时候,他就茫然了。
光靠母亲和舅舅的能力,怕是不可能稳得住!内无大臣,外无大将支持,撑不住的!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他刘琮,曾以蔡氏壮大而荣,而如今,这份荣,将是垂死的能将他勒住脖颈的绳索,因绳索绷紧,也终将他也给拖死。而这份绳索,曾经是个长青藤。都曾以为,它永远是如日中天。然而,现在抬头去看才发现,太阳炙烈,将之烘烤于无形。
站在它下面的时候,你以为它就是天空的世界,然而,事实就是放到整个九州来看,它只是荆州一个小小的绳索,遮蔽的只是暂时的荆州的天。
众人去寻蔡夫人,蔡夫人一听此话就慌了神,脸色就大变。急道:“速,速…唤吾弟回荆!快马去!”
蔡瑁再不回来,她也真的是怕了!
当下加紧派人去,众人还都不放心,纷纷与她出计,道:“夫人,当今之际,务必要抓住府内!牢牢掌握在手中。主公恐怕时日无多,一旦离世,倘若不能把住,变故就在旦夕之间啊…”
蔡夫人心一紧,紧蹙眉头,道:“夫君不肯见我,而府上所用之人,皆为刘磐和文聘之人,如何是好!?”
“刘磐奉命去了江上,他本就是荆州之爪牙,若要作战就需要后勤粮草,夫人抓住了这一点,就是抓住了刘磐,加恩施惠,他必妥协为夫人所用。他所倚者,唯主公而已,主公若去,他何所依存,必依附于夫人不可。此人不难!”众人献计,这是要拿捏住刘磐的七寸了。行军打仗之人,后续粮草器械就是七寸!
蔡夫人点首。
“只有文聘难办,武艺高强,又向来直而不阿,不如将他调出…”众人道:“如此便将府中的掌控权给夺过来。主公如今病的到怎么如何,无人得知…倘有不好,夫人不能是最后一个得消息的人啊…夫人一定要上心,蒯良如今依旧没有追回,恐怕…”
蔡夫人心中一紧,点了点首,“众人与我齐心,助我成就此业,将来必不忘众人之计!”
众人道:“必都效忠夫人与公子琮!”
蔡夫人点首,心乱如麻,带着人先往刘表处来。
来后,果然被拦住,一见便知是文聘的人。
她心中恼火,只是也不敢得罪,主要是想着此人得用,将来恐怕还要拉拢他为琮儿所用,现在得罪死了他,不妥!
因此放下膳食便走了,只言是她亲手所煲。
她急来寻刘琮,道:“可能设法调出文聘?!”
刘琮吃了一惊,道:“母亲欲待何为?!”
“汝父本心仪于你,奈何被奸人所诱,恐怕要改遗命了,我怎么能听之任之,必要将之矫正过来!”蔡夫人拉住刘琮的手,道:“你舅舅不在,但谁也别想欺你!”
“母亲万万不可…”刘琮道:“恐怕父亲他,他…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我们就坐以待毙了吗?!”蔡夫人咬着牙,道:“你父亲背叛了我们!他曾亲口说过,心仪于你,如今却改了!琮儿莫忧,待你舅舅回来,一切可定!”
刘琮落下泪来,泣道:“若只有内忧,以母亲与舅舅权势,自可定我,安抚于内,便可太平,然而荆州还有大外患,外力介入,便是母亲与舅舅再折腾,也耐不过那些横加干涉的外力,何若如此?!便是争得一时,以儿子的能力,坐不稳荆州的…”
“琮儿不必担心,我与你舅舅商议过,倘真如此,将荆州献与曹公或袁公,也好过…落入到徐州手中强!”蔡夫人道:“他能借助外力,我等也能…”
刘琮苦劝不住,生了一脑门子的汗。
蔡夫人是铁了心的要搞事情了。一定要改遗命。因此见刘琮无计出,便去寻人,正想设法要把文聘调出,谁知道,文聘竟然自个儿的出了府以后,就带着人出荆州去了。
蔡夫人大喜,也不过问他要去何处,此时是巴不得荆州府内无人的,因此,便紧急的将刘表的住处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