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陈登气的要炸,指着吕娴道:“你无知妇人,知什么才略?!”
吕娴见他拿自己是妇人说事,却也半点不怒,笑道:“原来元龙除了骂人是三姓家奴和无知妇人之外,竟也无甚新鲜辞语骂人了?!”
陈登气笑了,道:“吾是不及女公子,能屈能伸,骂了也脸皮不胀?!”
吕娴还是不生气,反笑道:“看来元龙是无从辩解,只能进行人身攻击了。”
陈宫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陈登羞愤欲死的表情,笑劝道:“女公子还是莫逼元龙了吧,不然羞死了一贤士,惹天下人笑!”
吕娴也笑道:“也是,说正事。”
陈登咬着后糟牙,怒视着陈宫。陈宫竟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像个老狐狸似的。
陈宫变了很多,仿若脱胎换骨一般。陈登实在不解,陈宫以往并不是这样的人。
“若元龙无趋炎附势之心,为何知刘玄德之大略,却小觑他之时势,不肯前去辅佐,是怕跟着他东奔西走,大事不成,反被这乱世所沉乎?!此不大谬?!”吕娴正了脸色,眸光闪闪道:“既心慕刘备,却不去归附,不是趋炎附势之人是什么?!元龙可真是担了君子之名,又真做了小人,你还敢轻乎我父?!”
陈登见她时正经,时不正经,然字字戳中人心,让他辩无可辩,他真是气到发指。
“我父当年诛董卓,护天子,而元龙却只笑他是三姓家奴,却无视他之功业,无非是因为我父无志,无谋。”吕娴步步紧逼,道:“轻人之志,此亦不为趋炎附势者乎?!”
“…”陈登张大嘴巴,看着吕娴,胸腔呼啦啦的像个风箱。
“曹操势大,上挟天子,下慑群臣各方英杰与诸侯,而你却有归附之心,此不亦为趋炎附势者乎!”吕娴道:“敢问元龙,有何笑我父者?!”
陈登脸色紫胀,都要哭了,道:“吕布匹夫!有何可忠,你如此批我,无非是为你父,女公子,登不妨告诉你,便是扒下我陈登的皮,我陈登也誓不事吕布匹夫!少在此危言吓我!”
“哦…”吕娴又变了脸,笑了,一改严肃,道:“我知道了,元龙有两个凡是原则。凡是我父,都批判,凡是我父,都反对,为了反对而反对嘛,我懂我懂,元龙啊,这可太轻率了点,我父是蠢材,但是元龙自恃己才,如此傲物,可不是贤士所为啊…”
“…”陈登看着一会一变脸的这个女子,气的头脑发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他也是天之大才,早名声于外,然而今天,却觉十分词穷,词穷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噗…!”张辽哪怕是再稳重的人,此时也忍不住笑了,忙扭过头去,笑的一脸通红。
高顺也忍俊不禁的。
陈宫笑道:“张将军要笑便笑,大丈夫立世,要笑便大大方方的笑,莫不可学那女子形状,倒羞死人了…”
张辽哈哈大笑起来。女公子这两个凡是原则,形容的太精妙了。这陈登向来十分恃人,眼中不容于人,没想到今天也有吃憋的时候。
“…”骂谁是女子形状呢,这陈宫也是蔫坏的老狐狸。
“元龙,为反对而反对,可不是贤士所为啊,”吕娴笑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笑道:“这可违反了客观公正的原则,带有偏见,可是不对的。”
“…”陈登气的不说话,他也说不出来,此时说什么都像狡辩,他是想骂吕布几句,然而被吕娴这么一戳破,他再一骂,就显得特别心虚了。
“虽然元龙有点趋炎附势,以一时论英雄,性子又高傲,得罪很多人,容易树敌。又恃才轻人,缺点蛮多。”
“…”
“不过元龙这样的人,不肯轻易折节改变自己,也是令人叹服的。然而,元龙何不抛下成见,放下偏见,客观公正的细思一番我父,真的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吗?!”吕娴的语气又正派了起来,向他一拜,道:“还请元龙细细思量一二,当今天下,我父难道真的无以立一足吗?!难道真的只能依附曹贼吗?!”
陈登被她的变脸给折腾的无话可说了,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半晌不语。
吕娴道:“我却再敢追问元龙,你心归曹,还是归汉!?”
“自是归汉!我乃大汉臣子!”陈登怒道。
“好!”吕娴道:“元龙既知,还望元龙千万别忘了自己是汉朝臣子。我父亦如此。希望元龙永远不要忘了,我们尊的不是曹,而是大汉。”
“既然都为汉臣,还望元龙保护一方百姓,存吕对曹。”吕娴道。
陈登一凛,此时此刻,他还哪能轻乎这个女公子吕娴。
端的好谋略。
陈珪也是一愣,傻眼了。这个吕娴,怕是知晓他们陈家有了异心,便端了一个高高的架子,将他们陈家父子都给奉上去了,打上香火供起来。让他们以后再不敢叛吕迎曹。
谁人不知汉天子已是吉祥物。可谁人敢说实话,说他们不奉天子,他们敢吗?!
今日这一番对话,倘若他们再敢存有归曹之心,怕是往后在天下人口中,连三姓家奴也不如。
陈登愣怔怔的看着吕娴,心中像是绷紧了一张弦,随时都能断了。
存吕敌曹。好谋略。这是釜底抽薪了。
陈登脸色都变了,只能讷讷道:“…同为汉臣,自然,自然…”
吕娴心下好笑,却正色道:“我父虽势微,然亦尽微末之力,他日定招集十八路诸侯,誓诛曹贼,不让天子受辱。曹贼挟天子如弄小儿,我父每每想起当今天子处境,夜不能寐!”
“…”陈登。
吕娴假哭一番,又道:“元龙!”
她对着陈登又一拜,道:“如今天下民不聊生,我父于心不忍,然公台时时不能离我父左右,实在分不脱身来管徐州民事,还望元龙能不辞谦,明日报备我父,元龙可任司农官,管治下徐州吏治,安民,生产,让百姓有所归附。如此,我父便是在外征战,也于心无忧矣!”
“…”陈登僵住了。
言下之意,兵事一事上,他是不可能再沾手的了。
好,好,好得很!偏偏陈登虽怒,却是不能推脱。可是心下难免有气不能抒发,不是瞧不起司农官,但是被吕娴架到了那个位置上,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陈宫心下大笑,却正色道:“此等重任,也只有元龙可任了,元龙之才,虽然屈才,还请万勿推脱,虽是区区小官,然百姓之事,都是大事,还请元龙务必将百姓苦困时时放在心上,勉力安抚。”
“元龙是天下贤士,想必定不会嫌官小位低。官虽小,责任却大。”吕娴道:“当今之才,也只元龙尽力为之,不推脱,时时将百姓放在心上,能为天子尽一份心力。”
“…”陈登大怵。
吕娴之心术,太可怕了。
他面色变了又变,瞧见陈珪急急的对他递眼色,点点头,他便明白,这个官,他推不了。
他心中虽忿,却还是抱拳还礼道:“女公子言重了,同为汉臣,登敢不尽力为之,不负天子,不负温侯,不负百姓。”
吕娴笑着将他扶了起来,道:“久闻元龙是世之大贤,果然如此,若有元龙辅助,我父出征无忧!”
陈登皮笑肉不笑,道:“皆为汉臣,自为天子分忧!”
“来,重整酒席,你我好好喝上一杯,我替我父,定要好好敬上元龙一杯,能不计前嫌,为我父尽力,”吕娴道。
陈登笑的很勉强。
这场酒席就在莫名其妙中浑浑噩噩中结束了。
陈登将这四人送走,陈珪身上的汗也干了。
陈珪见四个瘟神终于走了,抹了抹额上的汗,吓的不轻。
见陈登回转,他拉住陈登的手,道:“我们陈家也是望族,我陈珪并不惧死,然并不能担这种名声而死,元龙,女公子既是威胁,也是威慑,若是我等敢真图吕布,不能为她所容事小,恐我陈姓一族要背负叛汉之名而生啊?!虽可一死了之,然若背负耻名而死,天下人共笑之,共笑之!”
陈珪拉住他的手,道:“你我所图,立即停止,现在已不是时机了…”
“是。”陈登道:“突然冒出一个吕娴,这女公子当真是好手腕!问的儿子竟哑口无言!辩无可辩,若是辩赢了,难免还惹天下人笑,恐天下人笑我陈登与一女子论长短。”
“吕布所出此女,亦虎也!”陈珪道:“天要兴吕灭我陈,你万不可与天相逆!走,回后院说!”
说罢,急色匆匆的拉着陈登去了。
出了陈府,高顺与张辽此时也已心服,看向吕娴时的眼神也变得尊敬了不少。
张辽叹道:“主公有女公子,何愁大业不成?!”
吕娴笑道:“不过是嘴上功夫,真正的功夫,还得上了战场见真章呢?!”
此时高顺哪里还坐得住,忙与吕娴拜别,急匆匆的回军营去了。
张辽忍俊不禁,笑道:“高将军这是火烧屁股了,担心了,怕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