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搜查行动开始,飞龙的马仔全部都散了出去,时间一分一秒消逝,转眼以至中午。
飞龙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自己的地盘,自然了如指掌,遍布他的势力和眼线,有时候警方想查什么线索,还要找他帮忙。
绑架不是小事,如果匪窝就在他的地盘上,没理由这么久,半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点他非常自信。
可这件事他逃脱不了责任,人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被绑的。
讲道理?
那只是站在双方地位平等的情况下,才能使用的招数。面对豪强,没有任何作用。
在这个大鱼吃小鱼的江湖,某天你突然遭到别人打击,可能并非是你得罪了谁,只是因为,对方看你不爽。
这些道理,飞龙在二十出头时就已经明白,所以这些年,他无时不刻不在思索着,如何逃离这个披着忠义外衣、实则到处充斥着丛林法则的伪善江湖。
他逐步缩小自己的势力,慢慢向商场转移,也算小有成就,甚至地位不减反增。
可也正因为如此,使他明白,江湖就好似一片泥沼,一旦踏入进来,无论你如何挣扎,最终只会越陷越深。
“陈少。”飞龙欲言又止。
“说!”陈大少眉毛一挑。
“我担心错过营救时机,所以想提前告知一声,人、可能不在我的地盘上。当然,我还会继续全力搜查。”
“飞龙,你应该清楚,你的话我不会全信,你仍然没摆脱嫌疑。”陈大少不咸不淡地回话。
“我明白。”飞龙苦笑。
这就是所谓的无妄之灾。
陈大少踢开凳子,站起身来,“九龙这边,你们洪记势力最大,我现在去会会你们几位阿公。”
飞龙沉默,知道事情果然还是闹大了。此时正是选话事人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情很可能改变阿公们的决定。
本来他的机会很大。
成为话事人,是他的另一条救赎之路。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想要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希望成为话事人后,带着整个社团进行转型,或是说,漂白。
港城终究是要回归的,联合声明已经签订,打打杀杀无异于自掘坟墓。出来混,说到底,也是为了求财。
只要他能带领兄弟们吃饱喝好、个个有钱赚,他有信心让大家远离刀口舔血的日子。
身份是不可能洗白了,但是,偌大的一个社团往好的方向发展,应该也是港府所期望的,总归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自然想要制止陈大少,可又无能为力。
到了他如今的段位,很清楚,社团背后最大的金主,其实就是这些港城的无冕之王。
蓝灵韵同样站了起来,跟在陈大少身后,正待二人准备转身离开时。保镖手中的大哥大响了。
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这年头哪怕是在港城,大哥大都是顶级身份的象征——由于刚出来,现在有钱都不见得能买到。
“喂?”陈大少接过颇具份量的“砖头”。
“少爷,我是阿玲。”
“哦,玲姐啊,怎么了?”
“刚才有位小姐打电话过来,说她有什么郭先生的消息,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那位,所以…”
“哦?”陈大少猛地眼前一亮,连道:“玲姐,你做得很好,对方电话多少?”
“您记一下。”
陈大少说了声“好”后,伸手指向飞龙,“快,笔纸!”
飞龙虽然不明何故,但感觉应该是件好事,赶紧从西装内衬中,掏出一个小电话薄,和一只万宝龙钢笔。
记下电话,确认无误后,陈大少就和佣人玲姐道了别,反手就拨通这个号码。
电话只嘟了一声,就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有些酥麻的声音。
“我是陈子昂,你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她报了个名字,可惜陈大少哪里会留意她这种小明星。
“我家佣人说,你有郭先生的消息,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他还说、电话联系过后,我能得到一百万。”
什么一百万,陈大少就直接忽略了,惊讶道:“你见过他,什么时候?”
“昨…不,应该说今天早上。”
陈大少大喜过望,早上,永坤已经被绑了,忙问,“在哪里?”
“在…陈少,那我的一百万?”
“少不了你的!”陈大少怒喝一声,问,“你现在人在哪里?”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
“等着,我马上派人过来接你!”
挂掉电话后,陈大少直接将手中法拉利钥匙,抛给一名保镖,并咬着耳朵告知他地址,“阿荣,速度,把人带过来。”
“是!”
然后,又对另一名保镖说,“去把支票夹拿来。”
旁边的飞龙和蓝灵韵看得云里雾里,不过脸上都有些喜色。
“陈少,莫非绑匪要赎金了?”飞龙问。
“不是。”陈大少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说,“有人今天早上见过永坤,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那太好了!”飞龙大喜,都有种想拍手的冲动。
这下他的嫌疑就可以彻底洗清。
不过转瞬,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冚家铲,他倒想看看,到底是那个王八蛋,敢捞过界,给他整这么一出。
陈大少一直留意他的表情,事到如今,他大抵已经相信,此事确实与飞龙无关。
“陈哥,这么说郭哥有救了?”蓝灵韵一脸欣喜地询问。
陈大少点头,“能知道人在哪里,一切就好办。”
蓝灵韵下意识握紧拳头,满怀期待。
等待的时间无疑漫长,飞龙安排了午饭,三人多少吃了一点。
大约半个小时后,飞龙的手下过来汇报,人到了。
一个化着精致妆容、衣着得体,看起来还挺清纯的女人,跟随保镖阿荣从楼道中出现。
“是她。”
“怎么,你认识?”陈大少侧头问。
飞龙回道:“嗯,一个小明星,前段时间社团投资过一部电影,她有出演。”
陈大少哦了一声,不等对方走近,伸手敲了敲桌面。那里放有一张支票。
女人心头一喜,凑近一看,整整一百万港币。
“谢谢。”
她冲陈大少媚笑一声后,将支票塞进挎包中。
“到你了。”
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老实讲,女人之前还有些顾忌,犹豫了一上午。不过拨通那个电话,得知对方背景后,她就彻底放下心来。
花牙平时看着有些神经质,这回只怕是真疯了,囚禁了“一颗定时炸弹”。
在女人看来,花牙这次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她总归也有几个姘头,花牙一旦失势,她没什么好惧怕的。
当即,便将凌晨时分,与郭永坤见面后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
“花牙?”飞龙猛地一拍桌子,连陈大少都吓了一跳。
“什么人?”陈大少眯起眼睛问。
“社团另一个堂口的责任人,我的死对头。”飞龙说完这话后,目露凶光,他应该想到的。
他的地盘与花牙的地盘接壤,摩擦不断,双方都很熟悉彼此的情况。花牙确实有能力在他眼皮子底下实施绑架,并且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他完全有这样做的动机。
“冚家铲,老子这次要废了这个衰仔!”
陈大少蹙了蹙眉,“按你的意思,花牙绑架永坤,就是为你给你找不自在?”
“陈少,您有所不知,社团五年一届的话事人选举,已经开始,我和花牙都是候选人,而且我的赢面明显比他大。”
“是吗?”可陈大少总感觉这件事情有蹊跷,还下意识地望向蓝灵韵。
按照蓝灵韵的讲述,他本以为对方绑架永坤,是因为他什么“大陆灵子”的身份,因而想让他配合谋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人在哪里已经知道,自然是先救人要紧。
想着,陈大少望向飞龙道:“是你出手,还是我去找你们那些阿公?”
当然,他也可以报警。
不过他并不想这么做,只是吃牢饭,未免太便宜花牙了。
“我来!”飞龙胸口一拍,几乎没做他想。
一来是为了发泄火气。二来,也可以趁机整死花牙。三来,此事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否则,以他这种矮脖子身份,辈分还不高,想要接触港城一线豪门,可不容易。
“好。”陈大少点头,“不过飞龙,我不管你是带人直接冲过去,还是用其他什么招数,首先你必须确保人毫发无损,否则…”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飞龙,下意识蹙起眉头。
“怎么,办不到?”
“不是陈少,您不知道,花牙这家伙有神经病。”
“是真神经病,不是形容词,他有吃药的。所以我担心他既然知道郭先生的身份,还实施绑架,一旦东窗事发,很可能…”
“玉石俱焚?”
“对。”
现场陷入沉默。陈大少眉头紧锁,如果是这样的话,碰上这么一号神经病,那他不管是找洪记的阿公出面,还是报警,一样都有风险啊。
“不对。”这时,始终没说话的蓝灵韵,开了口,“他们应该不清楚郭哥的背景才对,郭哥之前也从未对人讲过,连我都不知道。三名绑匪那天晚上进屋的时候,还问郭哥是不是‘灵子’。”
这也是刚才陈大少疑惑的点。
“不不,他们知道。”飞龙旁边的女人插话道:“他们就算开始不知道,现在也肯定知道,刚才我说的经过你们也听见了,房间里有监控设备,郭先生说他有背景的一些话,并没有藏着掖着。所以我认为花牙肯定清楚。”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一言,使大家纷纷陷入沉思。
“什么灵子?”飞龙问。
当即,蓝灵韵便将大致情况讲了一遍。
飞龙惊讶,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能人,挑股票百发百中?
平心而论,这样的人他都想要。不过,他不会绑。
“我懂了。”陈大少突然说,“花牙起先应该不知道,但后面永坤为了自救,自己说出了背景。但我疑惑的是,特么的,他一天到晚神经病啊,我陈家的恩人,他都敢绑着不放?”
“除非他有必须绑郭先生的理由。”飞龙沉声说,“我也明白了。花牙两天后要上一艘赌船,他竞选话事人,最缺的就是钱,而现在时间紧迫,其他渠道来不及,所以他想孤投一掷,押宝在这次出海赌博上。这样一来,郭先生就显得十分重要。”
“等赢了钱后,再顺势将人丢进公海?”陈大少补充。
“很有可能。”飞龙点头,“他的计划很好,唯一算漏了一点,郭先生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女人。
“妈的个巴子,还真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陈大少怒不可遏。
“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很好验证。”飞龙说,“我虽然没办法轻易攻进花牙的老巢,但打听点消息出来,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跟郭先生见上一面。”
“哦?”陈大少问,“他身旁有你的人?”
“嗯。我不像花牙,我的手下虽然不多,但我会用脑子。”
“很好!”陈大少微微一笑,“那你赶紧安排,如果情况跟你说的一样,那永坤暂时就没有危险,稳妥起见,等上了赌船我们再动手。”
“我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