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苏柔引起了郭永坤极大兴趣,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好像你旅游到异国他乡,无意间碰到一个讲国语的同胞,而且对方还是位美女,那么惊喜!
他惊艳于对方的美貌,折服于对方的才情,拜倒于对方的酒量…
简而言之,俩人有共同的话题。
与苏柔在一起半小时,郭永坤说的话,可能比过去一个礼拜还多,俩人谈天论地,从酒聊到文学,从文学聊到情怀,从情怀聊到异国风情…
若非时间不允许,根本停不下来的意思。
“时候不早,我得走了。”瞅着门外的天色,郭永坤颇为不舍地起身。
“好走不送啦,郭大厨。”
苏柔笑着摆摆手,半瓶酒下肚,虽不至于醉,但脸颊却红了,看起来羞答答的样子,知性中又多出几分可爱。
郭永坤越发挪不动脚,问,“以后…我能常来找你玩吗?”
“玩,玩什么?”
这么羞羞的问题,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回答嘛…
“喝酒。”
“记得带菜。”
“好嘞!”
郭永坤哈哈一笑,心情愉悦,转身离开。
他这辈子没想过和上辈子的老婆复婚,那女人别的都好,就是太爱惜羽毛,为了保持身材连孩子都不肯生,也该休了。
所以重新恢复单身的他,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大概…都是可以合法撩妹的。
而且苏柔明显不像巧妹,一招惹就直接套牢的那种,将来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好聚好散呗。
当然,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至于人家姑娘是个啥意见,暂时还不好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只要逮住机会,郭永坤就会鬼鬼祟祟潜入下里湾,去见他的小柔柔。
一来二去,俩人的关系倒是发展迅猛,以至于郭永坤现在都敢当着苏柔的面,灌它二两了。
所幸截至目前,还未做过出格事,关系也始终维持在有点小暧昧的朋友之间。
原本郭永坤一直以为,此事应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曾想,还是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这天下午,他刚从下里湾回来,屁股还没坐热,李有光便气喘吁吁跑进门。
“坤哥,你可算回了,老支书下午查你的岗,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去哪了,还想找我问话呢,我听到风声立马就跑清溪河挑水去了。”
郭永坤微微蹙眉,显得有些蛋疼。
赵福民这家伙,他安排的任务自己都圆满完成,解决了社员的肚皮才去的下里湾,没事查什么岗?
“你倒是机灵。”
“那咋办,真找我过去,我说是不说,说了是出卖兄弟,不仗义,不说吧,他待会儿又一顶欺瞒组织的大帽子扣下来,谁受得了?”李有光撇撇嘴道。
郭永坤哈哈大笑,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他去见苏柔的事情,整个大队只有小光知道,因为有时他需要一些掩护,另外,他和小光之间基本也没啥秘密,他干的哪件龌龊事,小光不清楚?
“随便他吧,爱查查去,反正他也进不了下里湾,能查出个毛线。等再熬个小半年,哥们儿也就…”
“永坤,永坤是不是回来了?”
郭永坤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赵大龙来了。
只好从木板床上爬起,走了出去,“咋了,大龙哥?”
经过上次的公社事件后,他和赵大龙的关系突飞猛进,不再直呼其名,冲着眼下这年纪,也愿意喊声哥。
赵大龙从半掩着的院门外走进,眉头皱得老高,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用略显责备的语气说,“下午去哪了,找你老半天。走,赶紧去队部,老支书正等着…”
这个赵福民,还没完没了啦!
郭永坤瞬间有些上火。
“对了,小光回来没,听说去河边挑水了?”
一听这话,郭永坤更是火冒三丈,“还要找小光?”
“废话,出大事了!”
“…”
郭永坤这才回过神儿,看来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随即,俩人便跟着赵大龙,火急火燎赶往大队部。
一路上郭永坤不是没打听过,但赵大龙说他知道的也不详细,还是等见到老支书再说。
大队部的小会议室里。
赵福民正坐在长条桌上首抽着土烟,一锅抽完,似乎还不得劲,将泛了黑的铜锅斗在桌角磕得啪啪响,准备再来一锅。
“老支书,老支书,找到永坤和小光了…”
看到三人走进,赵福民吐了口白雾,眯着眼睛打量他们一番后,才将视线定格在郭永坤身上。
看不出喜怒地问,“永坤,下午去哪了?”
“山上抓兔子了,顿顿小龙虾吃得也腻歪。不过我可是做好饭才走的,这会儿赶回来,也不耽误下午饭。”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丫少插手我的私人时间。
“是吗?”
哪知赵福民却轻哼了一声,淡淡道:“我可听说,你最近常往下里湾跑。”
“他们那边山大,兔子多。”郭永坤脸不红心不跳,对答如流。
“行了,少给我打老虎眼。这么跟你说吧,我就算坐在这间屋子里不动,大队哪个社员每天都做了些啥,我照样一清二楚。信不?”
‘信你才有鬼,明显想套我的话。’郭永坤心想,真当自己是神仙啊?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能讲出来。
只是呵呵一笑,什么意思自己体会。
赵福民见他这副模样,不禁长叹口气,显得语重心长地说,“永坤哪,那个姓苏的姑娘,你最好少接触点,对你没好处…”
然后郭永坤就懵了,你妹,居然还真知道?
这对他来说,可实在不算有利消息。
“行了,话我不多说,剩下的你自己掂量,今天找你和有光过来,是为了红道的事。”赵福民突然转移话题。
“红道?”
郭永坤诧异,问,“红道怎么了,他不是去四大畈那边修水库了么,听说表现还挺好。”
“可不是挺好…”
赵福民苦笑,瞅了瞅门口,犹豫一下后,说,“只是好过头了,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差点累死在坝上不说,前两天为了救人,还被一块从坡上滚下来的石头砸中胸口,当场就翻了白眼。”
“啊?”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别说郭永坤大惊失色,就连李有光都瞬间吓白了脸!
忙问,“老支书,那红道他…”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快整整三年的兄弟,即便林红道凡事爱较个真,但要说没点感情,那也绝对是假的。
“放心吧,没死,送县医院抢救回来了,不过肋骨折了三根,只怕得在医院躺几个月。”
一听这话后,郭永坤和李有光俩人才长出口气。
“那我们得过去看看呀。”
“这就是我下午找你们的原因,结果你俩小兔崽子一个都没看见。”
赵福民没好气地刮了二人一眼后,继续说,“我寻思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又是一个地方来的,关系好,打算让你们代表大队,过去探望一下。”
“这没问题,我们现在就…”
“倒也不用这么急。”赵福民挥手将郭永坤的话打断,指着门口说,“看看现在都啥点了,马上就快天黑了,不方便,还是明早去,让大龙跟你们一起。”
郭永坤想了想,晚上天黑路暗,这年头可不比日后,乡下过了九点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确实不方便,索性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赵福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踱步来到对头脱了漆的办公桌旁,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一阵后,摸出一只裹着什么东西的白手帕。
“上个月信用社过来讨贷款,结了点,队里现在是真的一个子都没有了,这是我私人的一点家当,不算多,你们拿着吧,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拿去给红道买点补品。”
他说着,将手帕摊开,从里面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毛票子。
以一分钱的黄色解放车居多,其次就是两分钱的蓝色飞机,面值最大的,则是一张三块钱的绿色龙源口。
目测加起来能有十几块的样子。
望着递到手边的钱,赵大龙挠了挠脑壳,实在不好意思接,他知道这笔钱老支书攥了有一阵儿,是替他家爱国说媳妇儿用的。
“发什么愣,又不是给你的!”赵福民眼珠子一瞪。
“还…还是让永坤拿着吧。”
赵大龙尬笑一声,推辞道:“我一个大粗人,不适合管钱,再说买啥补品心里也没数,还是他们省城人世面广。”
赵福民下意识点头,似乎觉得这话有道理,又将钱递到郭永坤手边,“那就永坤你拿着。”
望着这些毛票子,再打量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满脸沟壑的小老头,郭永坤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突然发觉自己对人情世故的理解还太浅显,对于赵福民这个人的了解,也很片面。
“怎么都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似的!”
这应该是这么多年,被赵福民破口大骂之后,郭永坤唯一没心生怨气的一次。
他想,以后应该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在十里八乡骂声一片的老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