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是川军第210团的一名老兵,地地道道的川人。
当然,猴子只是他的绰号,因为身形瘦小,动作敏捷灵活,所以得了猴子这个绰号。
他原名叫石顺,为了讨口饭吃,16岁就参军了。今年已经20岁,从军整整4年,算是一名地地道道的老兵了。
此役,猴子主动请缨,担当侦察哨。
此刻的他,正静静的趴在东门右侧200米外的城墙之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相隔很远,但透过城墙垛堞口,还是可以看到鬼子的炮兵阵地。
当猴子看到那一尊尊鬼子的大炮炮口开始缓缓扬起,浑身上下都在刹那之间凝固住!
如今的猴子,早已经不再是4年前那个未经战火洗礼的新兵蛋子。而是一名经历多次惨烈厮杀的战场老兵,光是死在他手中的鬼子,就已然不下一手之数。
他早已经在淞沪战场见识过鬼子重炮的杀伤力,尤其这种大口径重炮,一炮轰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弹坑,一个排的人就没有了。
虽然是主动请缨,但他的内心依旧是非常紧张畏惧的。
人除非被逼急眼,逼得走投无路了,否则,就没有不怕死的。
这不是窝囊,是对生命的敬畏!
但再怎么害怕,猴子也必须咬牙坚持着,且不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单是作为一名军人,一名川军,他就不会临阵脱逃。
所以,这时候他只能祈祷石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保佑。
“飓!”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声。
“轰!”
再然后就是一道巨响声传来。
猴子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发炮弹落在了几百米之外。鬼子重炮的威力虽强,却还伤不到几百米之外的他。
不过,他的一颗心很快又提了起来,因为他很清楚,这仅仅只是试射,是鬼子跑群用来校正射击参数的!
要不了多久,鬼子的炮群就要开始大规模炮击了。
“嗡!”
“嗡嗡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又传来一阵巨大的飞机引擎轰鸣声。
猴子刚抬头,就见至少有20架鬼子战机组成的航空编队正穿透云层,朝着昆山城狠狠的俯冲过来。
“飓!”
“飓飓飓!——”
“俅!”
“俅俅俅!——”
很快,昆山城上空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炮弹尖啸、以及航弹撕裂空气的破风声。
猴子立即按照团座杨靖的指示,双手成拳垫在胸口下,整个人死死贴住地面,同时紧闭上了眼睛。
“轰!”
下一刻,猴子的耳畔便猛的绽起一道巨响,那巨大的声浪犹如尖刺一般,霎时间就要刺穿他的耳膜,使他脑袋疼的快要窒息。
几乎同一时刻,身上的城墙也是猛烈的摇晃起来,宛如地震来临一般。
“轰!”
“轰轰轰轰!——”
紧接着,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便从周遭、尤其是身后响起。不过,猴子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祈祷鬼子的炮弹不要落在自己附近。
“轰!”
又一发炮弹落在城楼之上,原本就残破不堪的东门城楼直接在一片火光中轰然坍塌。
猴子在心中暗道一声好险,还好团座杨靖提前告诉他,不要躲在城楼下,因为城楼绝对会成为鬼子首要轰击的目标。
“轰!”
“轰轰轰轰!——”
鬼子的炮弹就跟打不完似的,一发接着一发,一排接着一排。
倒是鬼子轰炸机,很快就将携带的航弹丢完了。
战斗机也因为找不到目标,随便俯冲扫射一通,便跟着轰炸机一起返航了。
但只见,周围的城墙又多了几道豁口,砖石修葺而成的城墙垮塌了一片片,在城墙内外形成一个个巨大的缓冲坡。
入眼处,尽是浓郁的硝烟,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见周围究竟变成了啥样。
随着鬼子轰炸的继续,猴子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了,因为他的耳朵早已经在鬼子的炮击中暂时性失了聪。
而那刺鼻的气味,更是呛得猴子不住的咳嗽,几乎没有办法好好的呼吸。
按照团座杨靖的指示,他并没有鸣枪示警,而是快速跳起身,往城墙垮塌的位置跑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硝烟被晨风吹的越来越淡,让得猴子的视线也看得越来越远。
然后猴子就看到,约么2000米之外,一队队鬼子步兵已经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在10来辆坦克战车的引导下,向着东门碾压过来。
左侧200米外的城楼,已经在鬼子的炮击下彻底坍塌,连城门洞子都被压没了。
好半晌,笼罩在附近的硝烟才随着晨风慢慢散去,猴子也终于可以勉强看清周两三百米米之内的景象。
同时一边跑,一边沉声呼喊:“撤!弟兄们,快跟我一起撤!”
鬼子的炮击终于结束了吗?
不也知道过去了多久,猴子感觉身下的城墙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的抖动了。
猴子茫然抬头起身。
“墩子…你们还有喘气的没有?赶紧给老子吱个声,别他娘的装死啊!”
“麻子,铁杆!墩子!老二…”猴子已经想到什么,他面露惨然之色,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喊过去,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麻子,你狗日的说你有个很漂亮的幺妹,要介绍给老子当媳妇!这就不算话了吗?”
“撤!”
大约两分钟后,二营长范铁头带着一小队人马冲了过来,见猴子跟失了魂一般,还在城墙上疯狂的找寻他的战友,便赶紧让手下的一个连长冲上去将他拽了下来。
范铁头没有多说废话,照着猴子的后脖颈就是一记手刀。猴子闷哼一声,便软倒了下去。
尽管四年多的军旅生涯,已经将猴子的心肠磨得如铁石一般坚硬,可面对生死兄弟的离去,他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嚎啕大哭。
“铁杆,你龟儿子欠我的5块大洋还没有还,格老子的,你是想赖账吗?”
范铁头通过城墙缺口观察了一会,便带头往城内折返回去。
作为警戒哨兵,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应该转移了。
然而压根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