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前世就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他对这方面的动向太敏感了。
之所以要加个“重新”,是因为冷战的时候就敌视过,冷战结束后松懈了几年。
只不过从95年11月到96年4月,大家打打嘴仗,算是铺垫铺垫。
南棒的大宇造船,能在95年底火中取栗成功,一方面是因为人家敏感,卡了嗅觉灵敏的时间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南棒一贯是大洋国的小弟马仔,所以南棒公司受到的监视不多。
可见这种生意,看清天下大势和时机,比本身的实力和交情,要重要得多。
一个交情背景很铁杆的人,晚一年花了大价钱做成的事儿。换个藉藉无名的愣头青,只要早上一年,只花微小的代价一样有可能做成。
对于顾鲲来说,他估计自己最大的困难,不是下定决心买船,而是怎么样让人相信他真心是为了搞旅游业而买船。
他可以舍得暂时不赚钱,以待天时。但他不能让别人这么“以为”他。
在别人眼里,他必须是演得像一个想要赚快钱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切里雪夫经理,听到了顾鲲的意向,顿时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亲爱的顾!你说的是真的么?你就因为手头还有四五百万美元,想要在我们黑克兰投资花掉,就随便找项目?我们赫尔松船厂还有很多产品满足您的需求的,您何必去找尼古拉耶夫的人呢!”
切里雪夫已经跟顾鲲做生意尝甜头上瘾了,公账打对折、私账三七开的生意,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多的。
就等于他卖掉一艘前国企的船,有相当于原价15%、或者说如今实际账面成交价30%的钱,会变成他以及其他业务经手人/管理层的钱。
这种好事儿,多多益善啊,怎么能把金主放跑呢。
幸亏顾鲲已经充分了解了他的为人,所以及时跟他摊牌:
“切里雪夫先生,不管我买的是赫尔松的货,还是尼古拉耶夫的货,你那份,都不会少的。你永远是我在大敖德萨地区一切生意的介绍人,我这人很仗义,不会甩开有优良合作经历的供应商单干的。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不能让尼古拉耶夫的人知道,你拿了多少钱。”
顾鲲知道台面以下的生意逻辑,是绝对不能和台面以上公事公办那么干的。
台面以上的生意,压价是第一要务。台面以下的生意,不得罪人是第一要务。否则人家成事不足给你使绊子,成本只会比公事公办更大。
要拉更多的人下水,大家一团和气。最好呢,这一团和气之间还不会相互串供。
或者至少是让他们都戴着假面,哪怕一起泡澡一起马杀鸡、假装彻底坦诚串供时,告诉别人的那个“我实际得到了多少好处”的数字,也要比真实数据低很多,装可怜,免得对方嫉妒和不甘心。
顾鲲不怕给切里雪夫钱,他只怕他给切里雪夫的数字,落到将来要合作的尼古拉耶夫船厂的相关负责人耳朵里时,引起对方的嫉妒。
切里雪夫当然也是一听就明白了:“顾,你真是太敞亮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咱是一辈子的朋友。这种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当天下午,顾鲲就在切里雪夫的牵线搭桥之下,见到了尼古拉耶夫造船厂、一名全权负责退役报废资产的评估处理的经理人。一个微微有点白发、留着小胡子的老者,名叫迪米特里。
双方自然又是一阵觥筹交错,顾鲲也恰到好处地提出了自己的需求,稍许谈判了一下之后,迪米特里就表示原则上没问题,废弃母舰本来就能卖。只不过是否按照废钢价,还要具体评估。
另外,就是要考虑销售前是否拆出“哈尔科夫号”的动力系统。因为按照行业惯例,卖废钢的都是拆了动力,让人拖走拆解的。
顾鲲当然是表示不希望拆解动力系统,代价则是他可以加钱。
为此,顾鲲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理由:“迪米特里叔叔,我希望您认清一个实际操作中的困难。你们尼古拉耶夫造船厂,乃至隔壁赫尔松、塞瓦斯托波尔的厂,都有一个麻烦,那就是你们是黑海的船厂。
你们这儿的船要卖到外国,必须通过奥斯曼人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而奥斯曼人历史上是有以无动力船舶拖曳通过海峡会威胁航道安全的理由,拖延拒绝的。
另外,这种拖曳风险理由,对于亚洲买家来说,也可以适用于通过苏伊士运河。如果苏伊士运河方面拒绝了,我们就得走直布罗陀海峡、最后靠着拖曳动力,通过风高浪急的好望角,这样的成本增加太大了!
如果你们非要觉得动力系统和航行控制系统敏感,一定要拆除,我也希望你们最好是等我们的水手靠着自己的驾驶,把船开过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也开过了苏伊士运河后,再找个第三方管控的港口拆除。
比如,红海入海口的亚丁港我觉得就不错。然后,我们可以找拖船,从亚丁港拖着这堆破烂回兰方,那就只要横穿印度洋就够了。
当然了,我们最希望的,还是你们允许我方把船直接开回兰方,我们可以雇佣你们的人出国旅游哦不是出差,在兰方的修船厂监督施工,把动力系统和航行控制系统彻底拆毁,运回你们黑克兰。或者是拆下来后就地监督销毁。”
顾鲲说的都是很有实际海事操作经验的话,都是大实话,不由对方不信。
反正他把条件撂在那儿了,不拆蒸汽轮机和锅炉,他可以多给100万美元。因为不拆所能节约的拖船费和保险费,加起来也要100万了,这是实打实的节约成本。
至于以什么形式给,看对方想怎么操作了。
“这一点我们原则上也可以考虑,那就按照不拆动力系统的框架进行后续谈判吧。我们要最后评估一下价格。”
迪米特里就带着人回去估价了。
两天后,给顾鲲报了一个七百万美元的高价。
“开什么玩笑,这条船按废钢卖最多400万美元!迪米特里先生,你当我不懂行情么?就算加上动力系统的辛苦费,超过500万我是绝对不会要的!”顾鲲直接就火了。
迪米特里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顾,我们尼古拉耶夫毕竟也是大厂,我们也是有财务监督部门的。我们在内部会议上,有个很讨嫌的家伙,就提出了你们这条船,有可能重新被用于军事研究用途,说不定能多讹你们点钱。
他们的意思也不是不可以卖。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们不关心你买去有没有军事用途,还是真开博物馆,我们只要收钱。他们只是觉得,想用于研究逆向的人,肯出更高的价钱,仅此而已。”
顾鲲:“天地良心!我是一个东南亚热带景区国家的岛主!我就是要建设自己领地的旅游业!所以只要不划算的生意,我是绝对不会做的!迪米特里,请你务必让你们厂里那些有可能坏事儿的人,都相信我真的是个文旅大亨,否则我就不要了!”
说到这儿,顾鲲话锋一转,简单粗暴地说:“能把质疑的人请出来,大家一起玩玩,坦诚相见么?”
迪米特里一阵怪笑:“恐怕对方没兴趣,那是那种难缠丑陋的老女人,对我们男人之间的吃喝玩乐不感兴趣。”
顾鲲摇摇头:“那有办法绕过她,直接让更大的领导都相信我么?”
迪米特里:“那倒是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不仅是安排大家坦诚相见,还能真的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因为一旦集体决策的几个要人,都被你请来了,大家是要面子的,你说的理由不能服众,他们也会害怕各自落下把柄在对方手中,从而有所顾忌的。”
顾鲲:“这你放心,我对旅游业很有研究的,我就是看准了买母舰搞旅游业真心有得赚,你要相信我。”
迪米特里:“那我可就帮你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