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什刹海石碑胡同233号晏清四合院最内侧的一间倒座房“清儿哥,刚咱两在拉片室那边没找着数字格式片源的最后两部电影,我都找着胶片盘了。”
苗妙一只手捧着清单册夹板,一手握着一支签字笔虚指着胶盘库房编号甲字号胶片盘架的三层某处和丙字号胶片盘架二层某处。
晏清在她的指挥下把两盘重重的胶片盘挪出了架子,苗妙则在清单册上的晏清工作室电影胶片盘领出登记台账上认真细致地登记上信息:
“领出时间:2019年8月12日星期一帝都时间上午 10点13分。”
“领出用途:未出借他方,仅领用至晏清工作室内部放映室使用,拉片学习。”
“领出物品:胶片库地字号移动小推车,回家的冲动、青葱时代。”
“领出人员:晏清。”
“归还时间:待定。”
“登记人员:苗妙。”
晏清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苗妙一笔一划的记录着台账。
等苗妙记录完台账,将签字笔清脆地塞进了清单册夹板上固定住的笔筒套,转身微微踮起脚尖,抬手将夹板挂回了原位。
苗妙将一双纤细小巧的手掌合上,轻轻地相互摩梭着,她抬起秀美的脸庞,带着一丝求表扬的神情望着晏清。
晏清很配合地用刻意含含糊糊帝都口音回答:“喵姐儿,您这也太麻利儿。哟,可着您今儿是在这儿,要不咱可真抓瞎了。”
苗妙看到晏清的浮夸表演,笑得有些花枝乱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嘴里那两颗小虎牙调皮的露了出来,立马戏精上身一口京片子回答道:“甭谢了,您套着喂吧。”
得了,秒变两戏精,过了一会,笑开心了的苗妙又指挥晏清去了片库深处,从以天/地/玄/黄编号,有序排放好的四台专用胶片盘小推车中推出带两胶片保护套的地字号小推车。两人将两本胶片盘搬到小推车上,继续笑闹着回工作室。
路上苗妙努力正经着神色跟晏清重提了一遍,早餐时就跟他有汇报过的接待访客行程安排。今天鼎新精英文化经纪公司的邵卿会带着翁怀憬下午四点会来拜访晏清工作室,晚餐订了一桌檀府家菜,檀府那边三点左右会提前把厨师和服务团队送到四合院餐厅这边来。
听苗妙的口气里这家也是工作室的长期合作伙伴了,虽然晏清的手机没存这家的号码,似乎专门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还有因为有访客的关系,苗妙也电话通知了合作的海润保洁公司下午一点提前派人过来做保洁工作,确保下午三点半前能完成。
两人回到拉片室后,将小推车摆好,试了试滚轮都固定住了之后,苗妙转出去,旋即又抱着她准备好的拉片资料清单和晏清爱喝的气泡矿泉水进来,备在了拉片沙发椅打开的小桌板上,让他放心的在拉片室里尽情拉片学习做笔记。
中午会给他送饭,邵卿到了会来叫他,贴心的苗妙把所有后勤准备都给晏清安排妥当好了。
晏清打算今天先拉那部跟易祎一起拍的勇敢,有余力的话再考虑从两部胶片盘电影选上一部先看看。
真的是苗妙帮了晏清的大忙,吃完早饭后她打印出一本清单目册,只花了不到一小时就给晏清把片源全整齐活了。
清册中总计十七部作品,十五部存放着数字片源的移动硬盘和两部胶片盘已经安安静静的放在了拉片室放映设备旁。
苗妙的清单做的也非常细致,每部影片在清单中的备注栏里都添加了一些备注。
例如:
雨果和小铁匠晏清出道作品2006年2月在帝都戏剧学院艺考中晏清因专业复试成绩第一被当时受邀回母校任客席考官的林纾仆导演慧眼相中,随即林纾仆邀请晏清担纲自己新执导电影雨果和小铁匠中的男主角。
电影于2006年7月杀青,曾获2007年1月举办的第64届米国电影与电视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剧情类电影最佳男主角〉等多项提名。片中晏清饰演的小铁匠,新人出道之作却惊艳了许多中外知名影评人。
米国著名影评家罗杰伊伯特在自己芝加哥太阳报的专栏上为电影雨果和小铁匠打上了最高评分4分的满分,还有附带那罗杰标志性的翘拇指(thumbs-up),他甚至惊喜地这般褒奖道:
“毫无疑问,晏的The Little Blacksmith放到今年我观看的所有电影中来比较都是最好的那个男主角。”
晏清梳理了一下清册里电影的类型:
十七部电影其中十一部在华国商业院线公开上映过;
两部人物传记类、三部事件纪录类电影则是在欧洲、华国文艺院线公开放映过;
还有一部杀青于2013年初,定名地煞-碧海潮声图的电影未公开上映过。
清单里这部未公映过的地煞-碧海潮声图上所做的备注简直涉笔成趣,如同一部精彩的短篇小说,忠实地记录着当时晏清自己对这部电影作品的评价:
“地煞-碧海潮声图如果最终还是被推动至公映,那么这一定是华国电影历史最具有轰动性的奇迹,在我看来它必定能在全体观众心目中达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零好评大满贯成就。
众所周知一般的电影,无论这个电影有多烂,总是有能被人找到角度去赞扬的地儿。
但是这部影片不一样,它必定会凭自己的实力登上历史的耻辱柱,原来真的有影片可以让所有人都给差评的。
作为电影的男主角我扪心自问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极致,但因为影片角色人设的荒谬离谱、剧本叙述结构狗屁不通再加上毫无逻辑的剪辑、突兀的大量植入广告,将一切都搞砸了。
我个人拟将通过华国演员协会和帝都人民艺术剧团两个渠道公开发声:
本人晏清会以演出合同中不可抗条约附加项的第7项向华国国家电影协会提出仲裁申请。
——参演人在有证据证明最终成片效果有污参演人行业信誉的特定条件下,可向华国国家电影协会申请解约仲裁…
——仲裁成功后可要求影片制片方和发行方在未来有可能出现的所有宣传物料、预告片内容、演员番位、公映内容等一切活动中删除出演人的一切信息…”
评价的内容还很长,详实地描述了当时那场称得上是华国影坛史上最具轰动性,如同史诗级拉锯战般的仲裁公开听证会。
听证会足足进行了三轮九个月,一直拖到了2014年华国农历春节后才最终落下帷幕。
公正无私的华国国家电影协会仲裁委员会十二名白发苍苍、德艺双馨的仲裁委员最终成功被彼时才25周岁的晏清说服,以华国国家电影协会的名义将这部电影拦在了公映大门外。
光看着这些文字晏清都能脑补得出当时那位晏清的抗争之路走得有多艰难,犹如单枪匹马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一般悲壮。
晏清擦了擦微微湿润的双目,将目光投到了评论的最后一段话上,简单的文字却带着仿佛能透穿纸背的力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