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冬,你在干什么,你住手!”周惠尖叫着扑上去试图拉开丈夫。
可丈夫的力气何等之大,他放开毛根,一把推倒周惠。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抬起脚不要命地踢下去:“给劳资戴帽子,叫你给劳资戴帽子,打不死你!”
可怜周惠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住了,只发出阵阵惨叫。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路眉、唐光明等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广场上本有许多人,见这边打起来,都轰一声围归来,叫:“捉奸了捉奸了!”“情杀,是情杀!”
还是毛根反应快,扯长脖子一声吼:“警察来了,救命啊!”
黄冬这才放开周惠开始逃,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吼:“唐光明,我跟你没完,等着吧等着吧,迟早杀了你。周惠,你有种给我戴帽子,就有种别回家,晚上让晓得背叛我的下场。”
他一脸凶相,众人哪里敢拦,都呼一声让出一条通道。
临跑开的时候,黄冬还狠狠地盯了毛根一眼。
毛根很委屈:“我不是唐光明,你打错人了…不就是摸了一下你婆娘吗,至于下手这么狠?”
一个老太太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小伙子,你都摸了人家老婆了,挨打不应该吗?不管你是不是奸夫。”
毛根:“好象有点道理。”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脸上痛不可忍,掏出手机一看,竟肿得像个猪头,胸口上全是鲜血。不禁又惊又怒:“这是要杀人吗,活该当乌龟。”
老太太又道:“刚才那男人的婆娘另外还有一个相好的,你们都四角奸情了,好混乱。小伙子,能不能给大妈说说。”
毛根大怒:“说说说,说你个鬼,给我走开…哎哟,好痛,谁能送我去医院?”
他其实就是皮外伤,真正该去医院的是周惠。
周惠已经被黄冬朝要害踢了好几脚,已经踢得背过气去。
路眉二女大叫,掐了她半天人中,才悠悠醒来。
路眉:“周惠,你怎么了?”
周惠慢慢地坐起来,伸手理了理头发:“心窝子痛,路眉,拿手机给我看看,我头发乱了。”
她是一个爱好,讲究仪表的人。
路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臭美?唐光明,快扶上你师父,我们去医院。”
又是一通忙乱,四人跌跌撞撞挤出人群。
到了医院,周惠一张脸已经没有了血色。医生一看,说声糟糕会不会是受了内伤肝破裂肾破裂脾破裂什么的,那就得拍片了。
路眉骂起来,说,合着五脏六腑就没有不破裂的,你唠叨什么样,快送去打B超,唐光明你是呆子吗,去交钱挂号。
唐光明略一迟疑,点点头,从周惠的包里掏了半天,发现没有身份证,还好自己随身带有。
他有点蒙,黄冬怎么跑来打人,还污蔑自己和师父有苟且。
这让他很委屈。
师父是个好人,平时上班的时候对自己很关照的。
下班休息的时候,师父路眉她们也经常约自己一起玩,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产生了误会,等师父的伤好了,我得去找黄冬解释清楚。
刚办完手续,就看到毛根跟了过来,喊:“唐光明,唐光明,你们怎么丢下我跑了。我都被人打得困到地上也没人管,你还讲不讲义气?”
困就是睡的意思,本地土话困地上就是躺在地上,做动词用。
唐光明转头一看,毛根已经彻底被打变了型,嘴唇嘟得像香肠,两个眼圈也是乌的。忙问:“你要紧不?”
“你说呢,我都这样了,能不要紧?”毛根气势汹汹:“你得出医药费,你得负责。”
唐光明:“打人的又不是我,怎么找我头上来了?”
“怎么不管你的事,你和周惠滚了床单,人家老公过来报仇。我也是命苦,被错认成了,替你背了这锅,你能不负责任,你这个渣男。”毛根很气愤:“我不找你难道去找你师公,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和我师父是清白的,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唐光明自觉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冤枉,那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他心里很难过:“好吧,你还是先看伤要紧,我帮你垫药费。”
“什么垫,是赔偿,除了医药费,你还得赔我营养费和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这是想要讹人,唐光明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毛根是个小流氓,没事都要生出事来,自己不是正愁卖鱼的两万块花光后没有本钱做其他生意吗,今日老天可怜把姓唐的送到跟前,天与不取,必受其咎。
不过,他又看到唐光明那寒酸的穿着打扮,又想起这家伙是外地来的打工仔,看架势穷得很自己一时瑜亮,就算把他榨干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
跟他墨迹,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毛根有点丧气,罢了,算劳资倒霉,遇到穷鬼。
可就这样放过,念头未免有点不通达。
毛根又把眼珠子一转:“不过,我什么人呀,咱们不是朋友吗,我能干这种事?我是真心想跟你交给个朋友,这事就算了。”
唐光明很意外:“那就谢谢了,不对,我为什么要谢你,打人的可不是我。”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对了,你跟你师父究竟怎么了,什么时候滚的床单。多美的一个娘们儿,便宜你这个小子了?”毛根一脸下流,用手肘拐了拐唐光明,又哈一声:“你脸怎么黑成这样,不想说就别说,绝不强求。哈哈,其实你这人长得挺好看,比你师傅年轻快十岁了,说起来占便宜的可是她。”
唐光明懒得理睬她,沉着脸挂号交钱,然后扶着周惠去拍片、化验。
毛根也跟了上去。
不幸中的万幸,周惠没有内伤,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晚。至于毛根,索性就是皮外伤,过两天消了肿就好了。不过,为了安心,大夫还是用红药水给他涂了一脸。
周惠说,不住院了,我要回家,还得做饭呢!
路眉大怒,说,周惠,你男人都把你打成这样,人家可说了晚上还要收拾你,你现在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这是家暴啊,你得找街道干部找妇联为你做主。不要怕,我陪你去街道。干脆离婚得了,这男人一但对动了手,以后就会一辈子对你你施暴,那你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周惠伤感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生育,黄冬他心里难过…我也很难过,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什么你们没有生育,是黄冬自己的问题,关你什么事,你又难过什么?”
“是我的错。”
“嘿,还是你的错了?这其实就是钱的问题,他拿十几万出来做个试管不就得了,偏偏舍不得,还怀疑你在外面跟唐光明怎么怎么了,这种男人拿来做什么?”
周惠一脸悲戚:“还是我的错,我如果平时对他好一些,他也不至于这样。”
路眉终于愤怒了:“你还替黄冬说话了,软成你这样,你这是被迫害综合征。”
唐光明:“路眉别这样,师父是病人。”
路眉很气,转身就走:“我不管了,周惠你好自为之。”
“路眉,路眉…”周惠喊了几声,却无论如何也叫不住。
她只能抱歉地朝毛根说道:“小毛,对不起,等我发了工资赔钱给你,到时候让唐光明转给你。”
毛根色迷迷地看了她一眼:“啥钱不钱的,咱们一起挨过打,一起流过血,都过命的交情了,说钱——俗。”
师父执意要回家做饭,唐光明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叮嘱她自己照顾好自己,医生开的药记得按时吃。
周惠谢了唐光明,说这次多亏有你送我来医院,明天开始工厂有个加急定单,如果你想加班,我跟拉长说说,看她答应不。
唐光明很是感激,面上露出微笑,连声说那怎么好意思,谢谢师父,要不我给你叫辆出租。
周惠:“一点小伤,又没流血,家又不远,走着就能回去,浪费什么钱?”
看着师父一瘸一拐走远,唐光明心中莫名一痛。多么美丽而善良的一个女人啊,这样的女子如果在大都市里,从小就回受到异性的追捧,受到家人的怜爱,人生道路会走得很顺畅,生活中到处都是阳光。美丽,是一种禀赋,那是上天的恩赐,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却受到丈夫残酷的殴打。那个叫黄冬的,难道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别说是师父了,就算是一普通的女人,夫妻本是同林鸟,是最最亲近之人,你又怎么下得去手?
哎,W市的民风挺野蛮的,一句话不对就约架,打个头破血流。打输的住院,打赢的赔钱,有必要吗?
唐光明在厂子里上了一星期班,已经看到两起工人打架事件,这里的人都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简单粗暴直接。
被周惠的丈夫冤枉自己和师父有私情,这对唐光明来说是极大羞辱。他心情抑郁,默默地在路上走着。
毛根:“光明儿,说起加班你怎么很高兴的样子?”
唐光明道:“我们的底薪很低的,要想赚钱就得加班。”
他解释说,因为有劳动法在,工厂实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但基本工资却低,只一千五,比当地最低工资高那么一点点。问题是工人进厂都是为赚钱的,一千多块钱够什么使,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要想拿高工资,就得自愿加班。
据他所知,厂里有个哥们儿每天都上十二个小时以上。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宿舍睡觉,和机器一样。如此,一个月竟然拿到一万多块,这才W市已经是让人羡慕的收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