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刁勇一张嘴就是对蒲大娘的辱骂,李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虽说不知者无罪,可这小子的嘴也太臭了一点,就不怕将来出狱的时候被雷劈吗?
蒲大娘听见刁勇的鄙夷,颇为慌乱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这些年她都是在农村里度过,干得都是最低等的活儿,保养的自然一点也不像是刁勇的母亲。
即便来到淮县之后,住的环境比之前好了许多,她也没办法养回以前养尊处优的状态了。
人啊,衰老容易回春难,更何况是十几年的光阴,就算她再怎么努力都好,也追不回来了。
李镜看见蒲大娘手足无措的样子,立刻伸手去帮她整理头发,并且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在我心里任何模样都好看。”
蒲大娘的动作一顿,身体放松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看见他们二人对视的模样,刁勇低嗤一声,鄙夷道:“真恶心。”
蒲大娘脸上的笑容一僵,表情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见此状况,刑善瞪了刁勇一眼,没好气道:“儿子骂娘,你也不怕自己天打雷劈!”
这话出口,刁勇低嗤一声,接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什么儿子骂娘?”
见他反应了过来,刑善冷笑一声,直接道:“我听说,你爹告诉你,你娘小时候丢下你跑了,是不是?”
刁勇撇了撇嘴,不悦道:“关你屁事。”
他嘴上不愿服软,但目光却偷偷地打量起蒲大娘来,这个村妇是他的母亲,可能吗?
蒲大娘察觉到刁勇投来的目光,不由朝他和善地笑笑,这是她的儿子,就算他再怎么厌恶她都好,她也会本能地向对方释放出善意。
刁勇看见她的笑容,顿时不自然地撇开了目光,什么娘不娘的,早在当年他被丢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只剩下爹了。
李镜看见他们二人间的尴尬,主动开口道:“刁勇,你应该听说过当年你爹是入赘蒲家,所以才能如此富贵的事情。可你不知道的是,当年你爹入赘蒲家之后,为了谋夺蒲家的家业,不惜害死了你的外公、外婆,你娘发现了整件事情的真相,想上告官府,却被你爹收买衙门,赶出了淮县。因为如此,她才十几年都没有回来找你,你不该在心里怨她。”
听到这些,刁勇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接着很快笑出了声音,“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李镜皱起了眉头,“你笑什么?”
刁勇收敛了笑声,无比鄙夷地开口,“我笑你编故事也不编得聪明一点,我爹都入赘蒲家了,我娘又是蒲家唯一的女儿,这蒲家的家业早晚都是他的,他有什么理由要害死我的外公外婆?”
“因为他等不及了。”
蒲大娘的突然开口,让李镜和刁勇都安静了下来。
“当年,我爹一直都反对我嫁给他,他说立人摆明了是贪图我们蒲家的家业,才会扭曲自己的性格,从一个小混混变得对我无微不至、千依百顺,这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原形毕露,将我们蒲家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蒲大娘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可是当年我是家中独女,平时任性惯了,哪里听得进爹娘的劝告,我执意嫁给了立人,还让他搬进我们蒲家。爹娘虽然对此极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直紧握着蒲家的财政大权,不肯将生意交给立人半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立人他心生不满,竟暗中给我爹娘下毒,将他们活活毒死!”
“爹娘死了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信错了人,我以为可以找官府帮我主持公道,想不到屈庭那个狗官早已跟刁立人暗中勾结,他不仅没有受理我的案子,还派人将我赶出淮县,不让我踏进淮县半步。”
“当时的我一无所有又心如死灰,甚至想要跳河一了百了,幸好遇到阿镜的爹娘,才让我捡回一条性命。”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想回淮县找你,可我自己一个人在外地都难以生存,又怎么有本事带大一个孩子?再加上刁立人就你一个儿子,他是不会让我把你偷走的,所以直到今时今日,我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蒲大娘将整件事情说完,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看见她难过的样子,李镜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对刁勇说道:“你想想你爹养尊处优的样子,再看看你娘这十几年来受到的折磨,你觉得有哪个千金小姐会舍得丢下自己的家业和孩子,宁可跑到乡间当十几年的村妇?或许你娘有一点点地对不起你,但她从未对不起你爹和刁家,但凡你还有一点点人性和智商,都该懂得体谅你娘的苦楚。”
李镜和蒲大娘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狠狠地劈在了刁勇的心上。
这些年来,他想过无数个他娘会将他丢下的理由,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知道他爹向来心狠手辣,可却没想到竟会狠到这个地步。
那是他娘啊,是他爹的结发妻子,他爹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看见刁勇瞠目结舌的样子,蒲大娘的表情十分心疼,她想过无数次自己该如何出现在儿子的面前,却没想过会是以这样一种诛心的方式。
虽然这个事实刁勇早晚都要面对,可蒲大娘还是希望这一天越晚越好,可惜现实容不得她来心软。
“勇儿,你不要难过,虽然你爹他坏事做尽,可这都不是你的错,现在他被判了秋后处斩,也算是罪有应得,以后你就跟娘一起生活,娘会好好待你的。”
听见蒲大娘安慰的话语,刁勇顿时猛地抬起了头,“什么秋后处斩?屈庭那个狗官判了我爹秋后处斩?!”
看见他关心刁立人的样子,蒲大娘的表情一滞,勉强点了点头,“是啊,他…他罪有应得。”
短短的一句话,蒲大娘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仿佛是怕刺痛刁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