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虽然只是焦富海自己的猜测,但其实已经跟事实接近了几分。
不同宗派的功法修炼出来的力量在心性上都会造成不同的影响,譬如说八景宫的功法就更擅长于让人清心寡欲,最终做到太上忘情,这方面,佛门功法对于心性的影响其实更加严重,只是与八景宫不同,他们追求的乃是一个四大皆空,指的是一种心性上的超脱,至于是否忘情,那倒不是主要。
一般人很难理解佛家的这种境界,但从外在表现来看,佛家的四大皆空跟道家的太上忘情相比,精髓就在于一个“忍”字。
所以,但凡是高僧,脾气一般都很好,不会随便发怒。
当年菩提老祖给孙悟空取名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给他想好了日后的道: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孙悟空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修行时间太短。
大闹天宫,为的是提升他的底蕴,那些仙丹、蟠桃的力量都还积蓄在他的体内,并没有彻底炼化。
此时有五行山压着,借助那六字光明咒的力量不断淬炼,便是转化成了最精纯的佛家元力。
这一点,焦富海此前从未想过,但猴子脱困的那一刻,对于佛家元力熟悉之极的他却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如果说以前的孙悟空还是个妖修,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其实已经成了地地道道的佛修。
这一点猴子自己是丝毫没有发现的,菩提老祖乃是准提圣人的善尸,本身就是佛道兼修的存在,他传授孙悟空的那些法术,与佛家的力量有着极好的兼容性。
被压五行山下这五百多年里,孙悟空的心性虽然得到了一定的沉淀,但与之相比,他在佛家元力上的进步显然更大。
这种情况下,功法的力量自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修士的心性发展。
所以,他才能够在空闻空智出言不逊之后,又很容易的原谅了这两个蝼蚁般的凡人,换做以前的孙悟空,别的不说,至少暴打一顿是免不了的。
但功法对于心性的影响毕竟有限,佛家最看重心性,这整场西游对于孙悟空来说,其实就是一场心性的修炼。
但一个桀骜不驯的佛修,又很难让他按照灵山的计划去走完这场西行之路,于是,戴上紧箍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只是孙悟空存在这个问题,那猪刚鬣、沙悟净其实都存在这种问题,所以,多宝如来才会赐予观世音“金”、“紧”、“禁”三箍,这三咒各有一套真言,目的就是为了给唐三藏的三个弟子用的。
但很明显,与桀骜不驯的孙悟空相比,猪八戒和沙悟净就要识相的多了,经过了观世音设下的考验,避免了被带紧箍的下场。
至于那多出了的两个紧箍,便落入了观世音的腰包,在原著里,一个拐了一头黑熊看家护院,一个骗了一个童子善理财政。
而对于孙悟空来说,要不要戴上紧箍的考验,其实就是接下来将要登场的六贼。
这大概是西游路上孙悟空遇到过的最弱小的敌人,但意义却是非同寻常。
六贼的名字也很耐人寻味,分别是“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眼、耳、鼻、舌、意、身在佛家的经典中分别表示人的六感,因为会产生六种欲望,对人的先天灵性造成六种污染什么的,只有斩了六贼,六根清净了,才算是完成了心性的考验。
猪八戒、沙悟净其实也经历过类似的考验,只是这二人装傻充愣,观世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愣是让他们安然无恙的给渡过了。
焦富海也想过要替孙悟空除掉这六个山贼,但也知道,这六人不过是观世音手里的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杀得了一次,却改变不了猴子的心性,迟早还会被那观世音想办法找机会戴上紧箍。
“罢了,佛又如何,道又如何,这西游对于猴子本身来说,其实是利大于弊的…”他从孙悟空刚刚出世不久就认识了,自然清楚对方修行的整个过程,佛门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一位强大的战斗胜佛总归是真的,站在猴王的立场,这些磨难,未尝不是一种机缘,所以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任由那一切的发生。
一夜无话,翌日江流儿师徒四人继续上路,没走多远,就是遇到了那六个山贼。
六个山贼都是使刀,刀光过处,凌厉的刀芒显得华丽无比。
空闻空智都是如临大敌,这几个山贼居然都是一流高手(大致就是炼气后期),而且刀法各有各的门道,那“眼看喜”的刀法令人致盲,“耳听怒”的刀法让人脑袋里嗡嗡直响,“鼻嗅”的刀法散发着一股令人狂躁的气息,“舌尝思”的刀法叫人食欲大增,“意见欲”让人呆滞,“身本忧”叫人麻木僵硬。
在空闻空智二人看来,这些西域的武者武功邪门的紧,但在孙悟空看来,这几人却是在无时不刻的挑衅着自己,当即便是化作一道流光,用那不断放大的金箍棒打杀了过去。
片刻,六贼便是死的不能再死,江流儿见了,忍不住责骂起来:“你这泼猴,他们虽是剪径的强徒,就是拿到官司,也不该死罪;你纵有手段,只可退他去便了,怎么就都打死?这却是无故伤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不分皂白,一顿打死?全无一点慈悲好善之心!早还是山野中无人查考;若到城市,倘有人一时冲撞了你,你也行凶,执着棍子,乱打伤人,我可做得白客,怎能脱身?”
孙悟空原本还想邀功,却被呵斥了一番,有些不耐烦的哼道:“师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
江流儿虽然因为系统改变了许多,但毕竟是自幼在寺庙里长大,很多理念上的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的:“我这出家人,宁死决不敢行凶。我就死,也只是一身,你却杀了他六人,如何理说?此事若告到官,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过去…”
江流儿的絮絮叨叨,字字诛心,让孙悟空再也按不住心头火:“你既是这等,说我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不必惩般绪咶恶我,我回去便了!”说着,就使一个性子,将身一纵,说一声:“老孙去也!”
等到江流儿抬头,早已不见,只闻得呼的一声,往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