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的山势不算太复杂,但是如果不是足够熟悉山的内部构造的话,恐怕还是有很多遗漏之处,使人得以逃窜。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对流云山山势足够熟悉的人,来在必要的时候,把缺口与漏洞都堵得滴水不进。
困默是内线,且能灵活运用蛊虫,蛊虫这种东西实在细微,如果不刻意去找它们的踪迹,它们是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并且,蛊虫这种东西,一旦聚集在一起,便有如水积洪流能使山摧,区区漏洞足以被他们攻击下的石块掩得严严实实。
再者,它们也的确是好守卫,可以在缺口处悄无声息地埋伏,让来过者有去无回。
而且,一般人也不容易想得到。
借助白华的身份,借助白婴的信息确认,困默可谓是走了一着好棋。
当然,这也成功地把白婴拖下了水。
自打流云山之灾祸之后,困默消弭踪迹,带走了被自己施了蛊虫、昏迷不醒的青燃,白婴本就是她利用的一步棋子,她自然也不会在乎一枚弃子的死活。
来到妖王为他们安置的院落住宅,困默便对青燃开始了禁蛊之术。
禁蛊之术,是蛊术中的绝学,是蛊师祖族部落遗留下来的东西,成功的几率只有万中取一,且稍有不慎,施蛊之人便会面临着或轻或重的灾祸。轻者,修为法术尽废,重者,身死且魂魄不入因果。
本是只是凶险了一些,却没有成为禁术。
但是,多年以前,祖族部落之中,就有这样一个,为了挽回自己的丈夫的一个高阶蛊师,动用此术,试图完全抹去丈夫的记忆,使其从此只记得自己。
那位高阶蛊师施用此术时,祭坛之四周,绵延数里,一时天地大动,雷电交加,黑云重若千钧,铺天盖地,覆人头顶悬空之处。施法之人身着特制衣袍,衣袂翻飞。
祭台之上,她挺直盘坐,霎时,万顷蛊虫直涌,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奔腾间,万虫之声声若洪钟,亦如魂之凄鸣,扩至人耳膜之中,为之震撼。
见到的人,始终没有看见蛊师睁开眼睛,只看到蛊师的身体里,皮肉在一瞬间被蛊虫淹没。
“啊啊啊——
也只在这一瞬间,蛊师一声凄厉的悲鸣,而下一瞬间,她的已经化为一摊味臭的水。
连最后一次看世间的时间都没有了。
由于场面震撼吓人,无法形容,太过可怖,于是被蛊师一族禁用。
此后,想到高阶蛊师那般惨状,也再也没有人敢尝试这种禁术。
身为蛊师祖族部落的后人之一,困默手中所掌握的,是部落遗留下来的大部分蛊术修炼古卷。其中的这种禁术,她从来只有耳闻。
也许真的很可怕吧,可是一想到青燃能够忘记前尘,从此只记得她一人,能够完完全全地忘记且记忆不会被触发还原,这万分取一的希望,她也一定要争取。
并且最重要的是…
当初妖王找到困默这枚棋子,看到她因私心留下的青燃,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妖王似笑非笑,但困默心里知道,他是个危险极了的人物。她惹不起。
“属下该死,只是,看在属下成功堵住流云山众人的份上,能否许属下,放青燃长老一条生路?”
妖王目视前方,笑而不语。
困默慌了,脑中立马想到了那个禁术“请殿下放心,我有办法让青燃长老完全失忆,对您绝对构不成任何威胁!”
妖王来了兴致,觉得有意思了。
“说说看。”
“属下曾阅古卷,得一禁法,施蛊于人,可令其完全失忆,永远无法触发恢复记忆!”
“禁术啊…蛊师禁术本就没几种,种种都是凶险至极。你你竟然愿意这样,也要留下青燃?”妖王觉得新鲜极了,心道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可以做出这么不明智的选择。
至于么?
妖王凉凉地抬眼看了看青燃,也没见地有多特别啊。真是…不可理解。
“是,只请妖王殿下给属下一个机会!”
“此法成了,会怎么样?”
“属下愿带着青燃归隐山林,再不入世!”
“不成,又何如?”
“属下与青燃一同沉入亡灵深海。”
妖王拍手鼓掌“说得好。许了。”
困默在那一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施展此术的时候,还以为会如那位高阶蛊师一般,风云骤变。
可是没有,倒不是没有那般壮观,而是,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紧紧闭着双眼。
感受到的,只有眼前一片昏暗里漂浮着的雾气。
她在意识里拨开雾气,渐渐地,站在了青燃的记忆世界。
此禁术的施展,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被施术者完全放弃自己的意识,陷入沉睡。
本来困默还担心青燃的状态不配合,没想到会一切顺利。
困默盘坐在祭台之上,而她的意识,已经开始在蛊虫的运用下,帮着拨开了青燃的所有记忆。
一幕一幕,从浅到深,被完全挖掘出来。
然后,它们被蛊虫撕咬着,吞噬着,最终消亡在无尽的黑暗和迷雾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困默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但她觉得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终于成功了,困默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成功了。
她第一次感谢上天。
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呆呆地看着青燃清雅俊朗的容颜,心底是无比的满足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困默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得感受到如此这般的快乐过。
当青燃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问得便是“你是谁?”
困默终于不再使用白华的面貌才能接近他了,她用的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好,我叫困默。”
“我是谁?”
“你叫青燃。”她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清澈而明朗,“青燃和困默,是一对。”
青燃倏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姑娘,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伴随着她清脆的笑声。
他轻轻地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