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最早是没有境域区分的,而是一块巨大的广袤的虚无。在魔尊杳无音讯后,各族开始为了资源和生存空间发起战争,胜者占山为王。原本完整的境域四分五裂,逐渐成为现在的样子。”
凌若若有所闻,“这个我有听说,似乎域主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对吧?”
“何止是不好,那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且为了防止有奸细,每个魔域都设有重重枷锁,出入极为严格。”
“奸细?”闻言,少女竟然噗嗤笑出声来,“怎么搞得跟常世一样。”
“先前不是与主人提及时隔几年便会有魔域之间的挑战?”
“我知道,成王败寇的战争。”
“是的,一旦开始,生死各安天命。”
听到天命二字,凌若不禁愣住,“魔族也讲天命吗?”
“哈哈哈!”老二笑的狂放,“我曾与主人一样疑问,便去问族中长辈,你猜他怎么回?”
少女摇摇头,“不知道。”
“他说,因为我们与万物生灵一样,都在一片天空下。”
闻言,少女长睫颤动。这句话,似乎也有人这样对她说过…于是感慨道,“是啊,同一片天。”
可是抬头看着魔界上方湍流不息的魔流,黑云压城恍如世末,当真是一片天吗?
既然魔域之间并没有直接连通,那她也不打算费功夫。
玩乐是假,逃离是真。若真是不想在无间域待着,大不了回常世嘛。再不济还能去黑水王宫探望一下长裂了的斓鱼旁支。
但是就这么离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可否认,方才罗一的几句话差点害她急火攻心。但是细细思量,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凌若始终想不明白罗肆至大费周章将她引来此域的目的是何。
许多事情当面说开就好,何必这般麻烦?难道无间域中藏着什么秘密等待她去探查?以他老谋深算的性子,隐约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来魔界至今都未曾亲眼见到罗肆至,哪有请来家中做客,家主人却不在的道理?难道…他是早就料到如此,才派罗一亲自迎接?
还有那把乌金扇,如此重要的魔器就这样留给她,绝对有情况。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罗肆至定是有什么消息想要传给她。而这个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那日楼门县外乱葬岗,只有凌若和罗肆至二人在,他在提及魔域入口的秘密同时,还说过另一件事——地府入口。
所谓冥冥之中皆有定数,那么罗肆至口中皆非偶然。尤其是在经过一系列事情过后,凌若更加坚定。
她现在甚至认为罗肆至有意隐瞒可以看到群尸乱舞,也是有原因的。以他的性子,会料不到凌若能从眼睛中看到景象这一可能吗?
忽然想起还有棍状装置,在进入魔域上它发挥不小力量,而且上面有罗肆至的气息。
就在欺瞒事件不久,罗肆至便销声匿迹。
凌若急忙将棍状装置从乾坤囊中召出,放在手心仔细观察。难道这根棍子就是罗肆至留给她解开魔域信息的钥匙?
可是自从用装置打开沧溟里的画中界后,它便再无动静。
凌若将它拿给靛老二看,“这根棍子应该是魔界之物,你帮我看看是否能从中挖掘出什么信息。”
然而不等老二碰触,只是刚刚靠近,黯淡的棍身忽然光芒大作,登时将鸟人弹飞。
“这棍子认生不成?平日也没见它如此刚性。”
老二好歹是玄翼族,翅膀又不是摆设。方才那股震击太过突然,他来不及防范。但是被击飞的瞬间,下意识的展开双翼,能让他在缓落过程中慢慢摆正身形。
“认生?!”刚走过来的鸟人闻声不觉吐槽起来,“主人,真不是我说你,这个装置你还给谁看过?”
“小雪啊!”
“还有呢?”
“嗯…好像没了。”
“说白了就是您自个见过,还认生。我看是这根魔器只认您吧!”
“那倒不会。”凌若直接否定,再次将装置摆在鸟人眼前。以免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没有离得太近。“我并非它的主人,棍身残存魔气,因此猜测是魔族器物。”
她隐去了主人是罗肆至的可能,因为对她来说,主人是谁并不重要,挖掘到里面的信息才是当务之急。
“嗯…”鸟人点点头,仔细的打量着。
“魔族器物除了有阶等之分,还有生死之分。”
“哦?”凌若忽然起了兴致,“怎么听起来像是常世所说的器灵?”
说起来器灵,少女将腰间的血玉也拿在手中递给老二,“你来看看这块玉佩。”
“啊!”一声痛吟。
“怎么?”
“这块玉佩怎么还会咬魔呐!”
“本想看看你能不能找出玉佩端倪,现在是不用了。”说着,凌若对着玉身弹了一下,“玉中有灵,就是太顽皮。”
“虽然对常世不甚了解,也可以看出主人的玉佩是一块上等灵器。”
“所以,所谓魔气之生死,可是指其中是否有灵?”
“大抵如此,又不太相同,不过那些繁冗细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少女点点头,“呵,那些东西我也不感兴趣”。将血玉系回腰间后,空出手摘下面具收在乾坤囊中。似笑非笑的看着鸟人问道,“你就没有好奇过我是如何从常世来的魔域?”
“的确好奇,而且我们兄弟仨能来无间域也实属意外。”
“先说说你的。”
“并非自夸,玄翼族在众多魔种中算是高贵血统。天资起点高,在掠夺魔能中占尽优势,跨阶也比其他魔种容易。尤其是我们大哥,已经是中阶最顶层的魔。”
“嗯…”凌若拉了长声,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心想,这还不叫自夸?
“像我们这样志向远大的魔,希望掠夺更多魔能,成为大魔。可是先前生活的魔域逐渐衰败,魔能也愈渐枯竭,远不能满足我们哥仨的需求。”
“于是你们就打算换个地方欺负弱小魔族?”
少女说的直接,却也是实情。魔界与人界的生存准则相差太多,在常世欺负弱小定然会遭到众人声讨,在魔界则不然。
靛老二并不觉得主人的话语刺耳,反倒是简洁明了。“是,本想换一处魔能充盈,界门看管不严之境域。没成想在传送时,境域大门疯狂震动,将我们传到另一处位置裂隙。等醒来时,便在无间域了。”
说到这里,靛老二的双眼闪着光芒,“无间域乃是众魔之愿,就这样阴错阳差的来到这里,别提多开心了!”
“阴错阳差。”凌若轻笑,“可不,还阴错阳差的碰到了我。”
“呃…”鸟人一时语塞,“这个的确太过意外。”
“看得出来,自由自在的干嘛要找个主人呢,何况还是人族。”
这么一说,鸟人更不好意思了。“主人怎么啥都知道,我可没说过啊!”
“我不会用猜的吗?”看着眼前有些尴尬的老二,竟然觉得有点可爱。凌若干脆将手放在鸟人的脑袋上,顺着蓝色羽毛生长的方向轻轻抚摸。
“魔界的规则是败者为仆,那要如何强制断绝主仆关系呢?”
听到少女问出这个问题,鸟人一个激灵,“主人,你要干啥!”
“别紧张。”凌若将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继续顺毛。
“你想,那些为了魔域子民有更多魔能可用的域主在向其他魔域发起挑战时,谁不是带着必胜信念?但是是非成败终有果,战败一方只能按照魔界规则成为对手奴仆。可是谁又可能心甘情愿?”
靛老二歪着头,似乎不太理解主人话语中的情绪,甚至连这些内容也无法理解。
“主人的话,老二不敢苟同。在魔界,强者统领弱者,就是法则。”
凌若轻叹一声,在常世何尝不是?
“好吧,我只想知道是否能解除主仆关系。”
少女五官本就生得清冷,声音亦然。靛老二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话语,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利索。“主…主人…为啥…为啥啊?为啥执着于解…除关系。”
“噗!都说了别紧张,鸟不是爱自由吗,被我一直拴着怎么能开心?”
话虽如此,凌若真正担心的是把她的仆人给养死了。已经“失去”一个小雪,这种感受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尤其是对于这种确定的、她无力更改的答案。
靛老二不傻,知道主人没有直说,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将他知道的一种情况告诉凌若。“为仆一方只要强过主人,就会自动解除关系。”
“喔似乎并不难!”
那现在除却继续探查罗肆至留下的线索外,第二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助老二变强,好早日脱离她的束缚。
想到这里,凌若又开始头痛,对着鸟人长吁一口,“唉!”
见状,鸟人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咱这个话题都偏到千里之外了!”凌若先向后退了一步,再将手中的棍子举在鸟人面前晃了晃道,“一开始不是聊它嘛!”
“是,主人让我猜你是如何来到的魔域,看来就是这根棍子了?”
少女点头予以肯定。
“那这根棍子当真不简单。据我所知,魔域界门十分隐蔽,即便能够来到外围,也需要获得域主许可。”
说到这里,靛老二瞪大鸟目,恍然大悟道,“难道说当日境域出现裂隙,我们哥仨未经许可便能轻易来到无间域,跟主人和这根棍子有关?!”
“这…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凌若尴尬笑笑,“但是听你如此一说,好像还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来这根装置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域主,哦不,是少主。”
主人刚才和另一人的对话,靛老二也听了个大致。能将开启界门的魔器留给主人,想必是信任至极。
他与主人相识未久,在此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故不能擅自猜测。但是只凭棍状装置这一点,那位少主定然将主人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尤其是少女手上的墨玉指环。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见少女没有答话,老二继续道,“将进入魔域的钥匙交给您,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是啊,魔域入口好巧不巧的在乱葬岗。乱葬岗在楼门县外。而楼门县又是一处上古便被遗弃的几支氏族后裔生存之境。
继续往回推,当日他们决定来北境的根源是京城地脉异动,八神肆馆轰然倒塌。
而地脉异动的源头,可以追溯至塘溪县的村民失智事件。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无关,实则密切关联。她必须要将这几件事情串在一起,搞清楚事情背后到底是什么?
是谁在操纵,又是谁在引导?
来魔域前,楼门县也发生剧烈晃动,怕是仍和地脉异动有关。先前只是灵流紊乱,如今连魔息也开始暴走。难道这才是罗肆至引凌若来的真实意图?寻找魔息暴走之根源?
不,他的是凌若一点都不想管。何况方才接连遭受情感重伤,她现在可是一刻都不想待在魔界。
少女耐着性子让自己保持思考,“群尸乱舞”、乱葬岗、地府和魔域入口间或许存在某种联系,但是现在的她…完全想不到。
地府入口或许是突破口,在罗肆至之前,师父也曾和她提及。当时戏言要去地府将所有死尸的魂魄找出来,问问究竟是谁害他们成了此副模样。
如今想来,此法或许可行。
但是距离“可行”还有一个巨大鸿沟,便是地府入口位置。
除了知晓在乱葬岗附近,便一无所知。凌若不想再像找魔域界门那样痛苦了,而且看着已经重新黯淡无光的棍状装置,想必罗肆至也不会再留下什么“诗句”。
不论如何,无间域她是一刻都不想呆。若是再待下去,每天忍受来自其他魔族对人族的鄙夷,她大概就不想探查事情真相,而是想着如何把那些魔全部揍趴!
“我知道去哪了”凌若看着鸟人,忽然出声。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地府,既然入口在乱葬岗附近,那楼门县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
魔界时间流动与常世不同,况且无日无夜,更无法感知。有时觉得很慢,慢的仿佛连一日都没过去。可是经历的事、见到的魔,却又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凌若心中没谱,来之前楼门县的大地在疯狂摇晃,不知常世的人类是否安然无恙。
也罢,既然整个楼门县都是谜,就从此处查起。
少女凝神静气,微闭狭目。灵息在周身游走,而脑中已经开始绘制城镇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