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穆典可所料,柳家兄弟回府后遭到柳宿天一顿训斥。
当天晚上,柳心原就派了品轩去杀掉那个老妇人和孩子,同时派出杀手在姑苏城内的客栈挨家寻找韩一洛的下落。
不想两路人马都扑了空。
一直到第二天,柳家的杀手才在崇德堂外发现韩一洛的行踪,当场交起手来,没有杀掉韩一洛不说,还伤了崇德堂的一位大夫。
于是一大早,柳心原还没起床,黎亭就气势汹汹地上门问罪来了。
崇德堂是常家堡开设在姑苏的分堂,堂中不仅囊括了众多医术高明的大夫,更不知道有多少武功高强的护卫。
黎亭本人最初也只是常家堡的一个护卫,后来得到常纪海的赏识,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无论武功还是心智都不容小觑。
似黎亭这样的人物,常家堡里一抓一大把,更不要说还有良庆和毓敏这样凭着一把刀就能万人之中取人首级的猛人。
柳家再怎么势力煊赫,也不敢公然与常家堡叫板。
柳宿天为了安抚住黎亭,不惜对柳心原动用了家法,两指厚的木板打下去,当场就打得柳心原皮开肉绽。
柳心原这才知道那日与韩一洛同行的银袍男子是常家堡的公子爷,心里好一顿后怕。心想亏得自己改了主意,否则伤了常纪海的独孙,他有几条命够赔的。
心中大骂韩一洛该死,若不是他故意隐瞒常千佛的身份不说,自己岂会白白地遭这份罪?
值得欣慰的是,穆典可带着小叶探病来了。
柳心原自己都没搞清楚他对于穆典可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起初不过是见她貌美,想占点便宜而已,后来穆典可越是冷待他,他就是越是想得到。
演变到现在,他堂堂柳家二公子,居然要费劲心机求娶一个舞娘生的女儿?
想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穆典可刚到,云央就带着丫鬟来了。进门一阵香风,熏得小叶直想打喷嚏。
云央身形飘摇似柳,笑盈盈地走上前来:“三妹好灵的耳目啊,我这个做大嫂的都来没来得及探望,三妹就巴巴地赶过来了。”
小叶在穆典可身边呆久了,忍耐力也提高了,面无表情地站着。穆典可淡淡道:“二公子想必不会怪大姐来晚。”
云央笑道:“那是当然。只要三妹来了,我们来与不来啊,都是不打紧的。你说是不是啊,二弟?”
柳心原笑道:“我要是敢应了大嫂这话,回头就该被大哥揍成稀泥了。”
云央斜了他一眼,嗔道:“你这滑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头却在怪大嫂不会挑时候吧?”
状似无意地瞟了穆典可一眼,说道:“大嫂本来一听说就要过来的,可是母亲派人来说家里出了事,非要我回去一趟。二弟不会真的怪大嫂来晚了吧?”
柳心原道:“岂敢。不知道云家庄出了什么事,小弟可帮得上忙?”
云央作为难状:“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弟有伤在身,做大嫂的怎好给你添烦恼。”
柳心原更是疑心:“大嫂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云央看了穆典可一眼,为难道:“二弟还是不要问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做嫂子的也实在是为难。”
穆典可道:“我刚从家里过来,并未听说家里出了事。大姐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免得叫二公子生了误会。”
云央支支吾吾,就是不开口,等到柳心原都不耐烦了,这才一咬牙道:“三妹,当着二弟面,大姐问你话,你可要如实回答我。”
“不知大姐要问什么?”
云央面色十分为难,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大姐问你,你在林雾山上,可有个一起长大的师兄,叫陈立的?”
柳心原眼神一沉。
穆典可心想来了。
徐清阳确实有这么一个叫陈立的弟子,据说与那位真正的云三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陈立死后,云林一病不起,差点随师兄去了。林雾山上除了徐清阳师徒,只有一个烧饭的老妈子,不能说不能写,云央能将此事扒出来,也当真是有本事。
当下冷冷道:“大姐是如何知道的?”
云央有些生气道:“你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说是不是?”
穆典可道:“师兄已在两年前去世了。”
云央道:“我听说三妹的师兄是因为得罪了川南的慕容家,被慕容家的小公子绑在马背后活活拖死的。清阳道人上门理论,反被慕容霖打成重伤。三妹也因此一病不起,病好后才写信叫父亲接你回来。”
柳心原听到一病不起时,脸色异常难看。
穆典可道:“这件事被师父视作奇耻大辱,不愿意再提,大姐又何必刻意羞辱呢?”
云央急道:“三妹何必要曲解我的意思?我说的并不是你师父如何,而是三妹你——”看了柳心原一眼,慌忙掩口。
穆典可道:“二公子也累了,我还是先告辞吧。”抬脚就往门外走。柳心原叫道:“慢着。”又换了一幅和颜悦色的面孔,说道:“不妨让大嫂把话说完。”
云央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这事关系到咱们云家和柳家的安危,我又实在不能不说。听说三妹你回到云家庄后,就以父女情分相要挟,让父亲去找慕容家报仇。父亲不肯,三妹一气之下就说,说…”
穆典可见她唱作俱佳,将子虚乌有的事说得这般精彩,心中不由暗道一声佩服。若她有云央一半的本事,何至于费这么多周折才能接近到柳家。
柳心原终于按捺不住,问道:“说什么?”
云央红了眼圈,痛心疾首道:“三妹,不是大姐存心拦你的路,实在是你太糊涂。那慕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师兄的命是命,父亲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这也就罢了,咱们是骨肉亲人,本就是一体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踩踏了二弟的一片真心。你若是真心跟二弟好,大嫂高兴都来不及。可你若是为了给你师兄报仇——”
穆典可冷冷道:“大姐不去说戏真是可惜了。试想,我如果真的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父亲为了云家的名声,遮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告诉你,怎会让你到处宣扬?”
云央道:“三妹可真是会巧辩。父亲也是因为拦不住你,才会跟母亲抱怨。母亲这才找我想法子。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乱说?只要三妹你就此收手,大姐就当不知道这事,二弟想必也不会说出去。”
柳心原面如寒霜,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大嫂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让人知道,他堂堂柳二公子被一个女子被人当成一件复仇工具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穆典可和云央一道出门去,还没走下台阶,就听见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云央面带得意地笑道:“三妹可当心脚下了。三妹走山路走习惯了,不知道这城里平路也是不好走的。”
穆典可道:“多谢大姐提醒了。都是从小学着走路的,谁没有摔过跤,知道怎么爬起来就好了。”
云央珠钗轻摇,笑得越发动人:“那我可要好好睁大眼,看着三妹怎么爬起来了。”
穆典可简直杀了云央的心都有了。破阵她破不了,后宅里的勾心斗角倒是玩得心应手。
三月之期在即,她好不容易想法子接近了秦蛾眉,被云央这么一搅和,怕是有一阵子不能上柳家走动了。
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