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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连人都不算了

一世诺 尘尽落 3771 2024-07-16 19:44

  

因为这句“挣回来”,穆典可被常千佛取笑了好几天。

  

青葙也当趣事说给莫仓仓听:“想不到四小姐竟是个这么耿直憨趣的人。公子爷既花得起这银子,就不会心疼银子,哪想过要她挣回来呢。”

  

莫仓仓翘脚仰躺在竹椅上,拿把扇子使劲扇风。

  

这该死的七月流火天,雨才停,就热成这样。

  

“我倒是挺想有个姑娘对我说这样的话。”莫仓仓羡慕地叹口气:“有妻征战四方,为夫的据守粮仓。每天赌个小钱,听听小曲,嘿——,这人生呀。”

  

青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出三天,全京城都知道朝廷要拿办穆典可了,不知道多少人守在固安堂门口等着看热闹,可就是看不到官府上门来拿人。

  

三天后,捉拿韩荦钧的情势大起变化。

  

由建康向周边扩散,江南和江淮一带有头面的武林人士都收到了穆沧平发出的枫焰令,陆续赶到建康聚集请愿。

  

此外,剑阁阁主李慕白,刀阁阁主南蓬叶,均是书信先人而至,表示愿意全力支持穆沧平,抵抗朝廷处死韩荦钧的昏令。

  

秦川带着擎苍派众弟子从苍鸾山出发了。

  

连一贯崇尚清静无为的盛溪派掌门吴友子,也四下奔走,发动与之亲近的南山派、林岩派等十多个平素与世无争的散淡门派,一路杀气腾腾地扑向建康。

  

半个武林都出动了,且空前一致团结。

  

这时候,穆典可才晓得穆沧平下了多大一盘棋。

  

金雁尘返回中土之后,穆沧平的声誉遭到了近乎毁灭的打击。尽管穆门实力犹在,暂时不会冒出什么新生势力对穆沧平的盟主地位构成威胁,但他这个盟主究竟还剩下多少号召力,实在很值得商榷。

  

这种情况下,毁掉金雁尘的名声,比毁掉金雁尘更重要。

  

于是他通过折磨瞿玉儿,一步步地激怒金雁尘,直至欹云岩生变,水淹四县。

  

这场洪灾过后,金雁尘在南朝再无立足之地。也再无可能获得中原武林人士的支持和同情了。

  

这时候穆沧平又抛出了韩荦钧。

  

撇开穆沧平行事狠辣这一点不说,他的确是个极富才能的领军人物。没有金家的这十数年间,江湖格局有变,但实力并未削弱,在风气向好、蒸蒸日上的同时又奇异地保持了与朝廷的和睦相处。

  

忠正侠义穆沧平不如金震岳,周旋算谋金家不如穆沧平。

  

若说穆沧平这个人毁誉参半,得分黑白两面看,那么谭周和韩荦钧就分别代表了他不同的两面。

  

谭周行阴私事,穆沧平暗地里铲除异己,聚敛财富,往朝廷和各门各派安插势力,这些都是谭周在经手。

  

而韩荦钧做的事却是可以堂而皇之放在阳光下的:代穆沧平解决门派纠纷;缉盗平匪,救助乡里;诛不义,除暴行。

  

而韩荦钧本身又是一个极富人格魅力之人,行事坦荡磊落,颇有远古侠风。更不要说他早年还是热血疆场,保家卫国的军中儿郎。

  

他这样的人,就像竖在武林的一杆侠义标杆。

  

这样的人路见不平,杀死了一个恶贯满盈的畜生,仅仅因这个畜生是太皇太后的侄子,正义之士就要被处死,罪恶反得到庇护。

  

倘若这样荒唐的结果都能够被接受,又怎么指望这个家国会有一个风清气正的将来?如何指望朝廷会善待武林?

  

借着韩荦钧在武林人士心中的好感,以及这一场判决背后隐藏的利弊,穆沧平将散了的江湖人心重新抓回到手上,紧拧成一股绳,重新奠定了他牢不可摧的盟主地位。

  

这是武林与朝廷的对抗。

  

冲在最前面的人要有对抗的能力,还要有身死的觉悟。

  

人们选择了跟在穆沧平身后,追随了他。

  

想通这些,穆典可独自坐在载菁院空荡的长廊上,望天上白云,默坐了许久。

  

她很难过。

  

像被一只巨手握住了心脏,又闷又痛,偏哭不出来。

  

她相信李慕白,秦川,还有南蓬叶他们这些人,不是看不出穆沧平的用心,而是看出了也无法拒绝,这才是穆沧平布局的真正高妙之处。

  

毕竟相比起整个武林的生死、荣辱,武林内部的恩怨就很小了。

  

而且金家没了啊。

  

金家在人们心中点起的光明和希望的火种,被欹云岩下滔滔的洪水冲熄灭了。

  

连她,都会在倏至的小片刻恍惚里落寞地想:人已作古,何必执着?何必再拉上更多人去死?

  

猝不防,她的胳膊遭人狠狠拧了一把。

  

穆典可抬头,看着蹲在美人靠上,笑得一脸得意劲儿的莫仓仓,有些懵。

  

她尚未从自己悲伤又混乱的思绪里挣脱开,看看莫仓仓,再看看自己的手臂,便露出极度费解的神情来。

  

莫仓仓也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哭啊,不疼吗?”

  

他收去三分力,狠心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嘴角一抽,便信心满满地朝穆典可伸手,“我再给你补两下。”

  

泪如春雨骤来急。

  

穆典可那两汪如寒潭般的眼,此刻像开了泉眼,一面哭一面抱起脚下的花盆砸向莫仓仓,抓到什么扔什么。

  

“你说疼不疼?!你下这么狠的手!…做事这么绝!…心肠这么毒!…你还算是个人吗?”

  

莫仓仓跳脚躲:“哎——就是掐了你一下,怎么连人都不算了?”

  

等穆典可把半个中庭的摆饰都砸烂了,再也没有力气砸了,蹲在地上开始抽泣,常千佛才出来出来把人领走了。

  

穆典可哭得上下气接不上,抽抽噎噎道:“你兄弟不是个好人。”

  

常千佛点头:“嗯,不是好东西。”

  

莫仓仓:…

  

一刻前,莫仓仓与常千佛同坐在窗前,调侃他:“喂,你媳妇一个人坐那里难受很久了,舍得撂下不管?”

  

常千佛道:“她走这么远,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伤心,别人感受不到,多说一遍,就又多一遍伤心。”

  

莫仓仓可不这样想,都这么伤心了,难道静一静就不伤心了?

  

小孩子快乐,就是因为小孩子忘性大。疼了就哭,哭了就忘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干嘛总把自己当个大人?

  

听说穆典可就是没了武功也差点用几根银针扎死了穆沧平,他这也算为兄弟两肋插刀了,怎么兄弟非但不领情,还反过来插他一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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