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回去的时候,江文正坐在书房里聚精会神地看着翻着剧本,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江导,今晚没酒局啊。”
“音乐总监要后天才能从海州回来,真他么耽误事。”
“剧本这样行吗?”
“挺好的,你做事比我想象的还靠谱,连个错别字都没有,我也得好好学学打字了,修改方便。”
江文称赞道,用铅笔做着记号。
别看他平时虎得很,但做起事来,还是很细致的,这是影视行业必备的素质。
马可也坐下来,提着煤炉上的茶壶泡了茶,也翻着剧本。
“这么晚回来,去哪儿了?”江文问。
“去了王老师家里一趟。”
“王硕?”
“嗯,找他买个剧本版权。”
“你还知道版权?啥书啊?”
马可便将合同拿出来给他瞧了瞧,江文又打开电脑里没有关闭的剧本。
“我就说这剧本在哪见过呢,还以为你抄袭,原来是改这本书的。”
“是啊。”
“但你花一万块买这个是不是傻,准备自己来拍吗,还只签两年时限,这书要是值得拍还轮得到你?”
“我觉得还可以啊,拍成纯粹的商业片。”
“整本书就这么点破事,拍出来有人看吗,我说你小子糊涂,当初我是心软,看你啃着冷馒头,一脸营养不良的样子,才给你这个价格的,不知名的编剧,没任何议价能力。”
“我懂。”
“你要是反悔了,我跟他说说,毕竟你还是一个孩子,一万块很多的,留下来交学费不好吗,我早就说你没金钱概念。”
“合同都签了,要有契约精神嘛。”
江文狠狠拍了下脑门,简直痛心疾首啊。
本来是想着支援下这小子,提携一下后辈,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他还想过,哪天赚大钱了,去京戏搞个导演系助学基金。
毕竟这行业太需要优秀的人才了,穷苦出身的孩子对这世界看得更明白,更适合当导演。
万万没想到便宜了那老小子,他又不缺钱。
又过了三日,三个主角加马可,以及导演,摄影师,美术,配乐等主创人员全部到齐了,开车去安西。
江文之所以要整这么大阵仗,主要是时间紧,除了要说服香江那边的投资商,顺便确定外景地。
安西电影制片厂只愿意投资300万,就意味着人家要出3700万,这可是一笔巨资。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电影厂的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了当地最好的宾馆,而且都是单间,规格非常高了。
楼下有一家还未打烊的羊肉馆,店主看着几位大佬,兴奋得差点蹦起来,若不是被老婆喝住,恨不得免费供应。
“小马,你喝酒吗?”江文问。
“喝!”马可干脆地回道。
江文给他倒了一大杯白酒,然后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马可买版权的事。
“你说这小子傻不傻,自己都没钱,还给人家做慈善。”
“让人家老王把钱退给他,小孩钱都骗,是不是人啊。”葛大爷说道,这也就是关系好,才敢这么背后骂人。
“少倒点,别总使坏。”
许青嫌弃地推开江文的酒瓶,说道:
“我说你们啊,拍戏总是喜欢高大上的,小品文咋了,春晚那些小品多受欢迎啊,人民群众没那么高品位,就是图一乐。”
“青姐说得好,我觉得最理想的市场,就是思想性和娱乐性并重,我们有十几亿观众,全世界有几十亿观众,能包容下任何题材的作品,而且商业片能吸引投资,投资多了产量多,就能让更多电影从业人员有饭吃。”
“同时,也能提升整体电影工业水…”
马可还没说完,大家都静静看着他。
旁边的许青更是杵着脑袋,带着赞许的眼神,微微笑着。
“我说的不…不对吗?”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从未来来的啊,还是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故意装成十七八岁?”江文问。
这个问题,就算电影行业的人员,也未必都想清楚了。
此时大家刚经历过文化思潮,思想还很单一,觉得能拿奖的,有批判性的才是好作品,否则拍出来会很丢人。
比如接这部戏的周导,就是第五代导演,他们很在乎这个名声,觉得比钱重要。
“我经常研各种电影杂志,有个邻居在米利坚,会给我带一些国外杂志回来。”
“看得懂嘛你。”许青笑道。
“青姐,别看不起我们高中生啊,用词典翻啊。”
江文抿了一口酒,皱着眉头,龇着嘴,点了一支烟,似有忧虑地说: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资本一旦钻到钱眼里,恐怕作品质量就没法保证了,媚俗这东西传染性很强的,而且观众一旦娱乐过度,稍有思想的作品他们就会没耐心,甚至看不懂。”
“那倒是,江老师说得对。”马可点头回道。
江导是理解这个世界的。
所以他不仅要成为最牛的演员、导演,还要成立最牛的电影公司,建设最强大的电影院线,给优秀作品留个火种。
资本不爱任何东西,只爱钱,但他是真心热爱电影的。
葛大爷举起酒杯说道:“想那么远干嘛,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我们先把眼前事做好,干杯。”
“明儿马可你负责记录就好了,我和周导来给他们介绍剧本。”江文说道。
“好的,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先做个推荐陈述。”马可说道。
周导和江文同时看着马可,哪有点高中生的样子,笑道:“果然,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可不,我现在觉得自己老得特别快,这头发快薅没了。”葛大爷摸着光光的额头,似有不甘。
“等等啊,我来给你解释下男人的不同阶段。”
江文站起来,用篓子装了几个蔬菜端过来。
他将胡萝卜放在马可跟前,敲了敲桌子。
“这是18岁。”
他将黄瓜放在摄影师跟前。
“这是28岁。”
他将茄子放在自己跟前,说道:“这特么是喝完酒的我。”
然后握着茄子在火锅里烫了十秒钟,拿出来放在葛大爷碗里。
“这是他,霜打的,毛儿都没了。”
众人狂笑不止,许青笑得花枝乱颤。
葛大爷当时就不高兴了,文艺圈女神在此呢,他将垂头丧气的茄子扔到江文盘子里。
“有你丫这么损人的吗?”
马可觉得跟这帮人不仅能学到很多东西,还很开心。
搞艺术的人,对这个世界和人性有基本的怜悯,这是一种情怀。
回到酒店里,马可看着电话机,想着明儿要不要给西西打个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喝白酒,晕乎乎的,往事直往脑海里钻。
但人家还是个孩子,过度关注,西西家人会怀疑他有什么歪心,万一她妈妈已经回来了,那就更不好了。
“哎,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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