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望见张从宾被一枪搠杀,高行周旋即指名道姓,厉声喝骂着,挺枪便又直刺过来安重霸浑身打了个寒颤,可横竖都是一死,也知道自己眼下就算伏地乞降,魏军也不会再度饶过他的性命不杀。
本来亦是代北沙陀军将出身的安重霸初事李存勖,按其原本的轨迹本来会因犯罪而投奔梁国,随后又弃梁奔蜀,最后仍复归降于后唐只是如今时局演变梁国覆亡的时日要提前了许久,安重霸也没来得及投到前蜀政权,便也做为降将而归从了覆灭后唐的魏朝。
然而安重霸屡番背叛,卖主求荣,仍能以奸邪谄媚、揣摩上意的手段受本是一代明君的李嗣源的赏识宠信,而受其评价称“安重霸乃朕之故人”按正史线走下去,得赐封西京留守、京兆尹等要职司掌秦、雍之地,被世人唤作“捣蒜佬”,之后又以云州节度使的身份致仕得了个善终。
只是安重霸再是善于取悦他人、迎合上意,他黩货无厌的秉性使然,效力于魏朝颇受节制约束,捞钱敛财的机会太少,索性便撺掇有心作乱的安重进、张从宾复叛中原,再干票大的可万万没有想到暴露的太快,眼下要真刀真枪的诛杀叛逆,又哪里容得安重霸花言巧语的自辩乞活?
安重霸遂恶狠狠的咒骂了声,举枪试图硬生生挡住高行周的攻势,然而那杆飘忽不定,犹如惊鸿闪电般的亮银枪,他很快便被迫得手忙脚乱再加上高行周身后还有大批卢龙军锐骑,也正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过来,安重霸就听周围惊呼惨叫声不断响起,还要兼顾左右,愈发心慌意乱,手上招式更没有章法可言只不过三招过后,高行周双眼陡然精芒暴涨,锐利的尖啸划破长空,便是致命的一枪疾刺而出!
亮银枪犹如鹞鹰扑食。安重霸竭力扭身,却仍是闪避不迭长枪锁喉,直接从他的脖颈贯入,犹如洞穿朽木,雪亮的枪锋溅起鲜红的血液,又从后颈直透了出来!
好快的枪安重霸心中绝望的念着,双目犹如死鱼般凸出随着枪锋骤然从脖颈中拔出,鲜血呲呲的喷溅挥洒,也将他的视野内所有事物染得一片血红而安重霸的身子倒栽摔落下去的同时,高行周策马前驱,已经奔出好远一段距离,所过之处顺手又挑翻了五六名敌骑,他冷眼来回张望,突然又大声厉喝道:
“李嗣源何在?河东李家的社稷早已覆亡,你冥顽不灵,妄图借尸还魂亦是枉然,也不过是流亡塞外、为祸中原的孤魂野鬼罢了,与其这般过活,还是速速纳命来吧!”
高行周接连枪刺搠杀张从宾、安重霸二将,继续纵兵掩杀,即便尚还没有发现李嗣源的踪迹可是卢龙军精锐骑军如狂涛怒潮一般席卷掩杀,本来意欲重振后唐社稷的军将,则仍相继倒卧在沙场之上李嗣源帐下都虞候王建立,勉强从倒毙的战马下方将腿抽出,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本来他也以骁勇善战、精于骑射而闻名于军中。起初便追随李嗣源东征西讨,先后同梁国、契丹交锋屡建奇功。
而按史载轨迹,王建立也当于后唐担任右仆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等要职,封开国公爵,甚至石敬瑭称帝先后策封他为临淄王、东平王、韩王,格外的礼遇有加由此也能见得王建立也是在五代后唐、后晋时节出类拔萃的将才之一。
王建立其为人一方面秉公执法、不畏强权,曾严惩李存勖所指派,而仗权抢掠百姓财物的贪官恶吏;但另一方面,按史载所述其“及位居方伯,为政严烈,闾里有恶迹者,必族而诛之”对于治下稍有劣迹恶行的罪囚,势必要处以极刑,甚至满门抄斩,而杀戮忒过,所以又得了个“王垛毳”的诨名。
所以这员效忠于李嗣源的军将秉性刚极易折、好走极端,越是形势险急,他却越不可能向魏朝大军投降乞活眼见几拨魏军截击杀至,王建立奋死抵抗,箭射枪挑,亲自杀得十余名敌骑坠落马下,冷不防自己的坐骑却被从斜侧刺来的一枪搠刺,他坠落倒地,连忙又扑起身子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大批魏军甲骑团团包围住罢了我已是注定无法突围,与其被生擒受辱,莫不如自己了断可叹不能再追随主上奋战下去,我大唐也终究是复国无望了王建立喟然念罢,在周围众多魏军骑兵合围过来之前,他便断然拔出腰挎的佩刀,旋即将刀锋架在脖颈上便用力一割!滚烫的热血喷溅,王建立兀自双目圆睁,可身子却直挺挺的向后面倒了下去。
按说王建立本来会反思自己过往杀业忒重,晚年遂斋僧念佛、舍施财物,也得了个善终可眼下他无法以后唐宿将勋臣的身份安享晚年,而是作为效忠于李嗣源流亡势力的一员军将,力战不敌,按他的秉性也唯有以自刎的方式了断自己的性命然而关隘以西五六里处,另一拨兵马侥幸摆脱魏军骑众的截击,溃乱的人群又奔逃出一段距离散乱的队形散中,马儿惊嘶疾奔,那些游牧族民脸上神情也显得甚是惶恐而统领这支吐谷浑部族的首领白承福回顾望去,脸色也已是一片煞白,眼中也带着几分忌惮。
契丹的势力向塞北扩张,征服诸多部族为役属,然而因苦其苛暴,诸如这一支吐谷浑部族便如史载的轨迹一般,投从代北沙陀以图对抗契丹。
可是首领白承福今番奉李嗣源钧旨,统领所部兵马于云州北隅巡哨,却没有料到谢彦章、高行周这两员魏朝节度使,统领的所部牙军夹击而来,势必要赶尽杀绝李嗣源统领残部也只得突围奔逃,那么他们这支部族兵马,又如何能与魏朝精锐之师抗衡?
当白承福稍得喘息之机,便发觉周围族民的目光都仓皇着朝着他这边望来这些吐谷浑族民的想法也很明显,咱们先前固然投从李嗣源,意图抱团取暖,起码能让契丹有所忌惮,而在塞外草原壮大声势可是这次李嗣源又与魏朝那等中原大国为敌,他打算夺回云中代北故地的计划,到底还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损失惨重,注定无法再复兴后唐社稷,也不能给予我吐谷浑部任何利益了那么现在便是李嗣源与魏朝之间的战争,咱们现在既然有机会脱身,也当赶紧逃离才是,难道还要为这场战事陪葬不成?若是稍有迟疑,那些魏朝骑军在包抄过来,便是冲着咱们到时再想逃,也已经晚了!
虽然白承福终后唐一朝,也时常遣使朝贡,并曾接受李存勖赐封为宁朔、奉化两府都督。可是他这个吐谷浑首领更倾向草原上弱肉强食的法则先前我之所以肯为李嗣源所用,也是指望他当真有机会复国之后,会许给我的部族更多的权势但是眼下李嗣源与其残部兵马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又岂能再让我的族人白白送死?
白承福遂咬了咬牙,又大声喝令道:
“魏朝势大,到底还是招惹不得,倘若追随李嗣源,我部族人无异于自取灭亡速速往西北面撤退!赶在魏人兵马夹击过来之前,尽快从此处逃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