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在江都兵变,逼死大隋皇帝杨广的消息早已遍了冀州,。杨侗回到涿郡后,立即令各郡举哀十天,军民皆裹素悼念大隋皇帝去世。尽管杨广不得民心,但他毕竟是大隋皇帝,他的死讯还是令无数人感到伤感。
大业十四年二月二十这一天,载着萧皇后、萧妃(杨杲生母)等人的船队终于抵达了潞水入海口(海河口、天津)!
码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杨侗、杨侑、韦妃、刘妃、庐江公主、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垢、杨恭仁、杨师道等宗室子弟家眷尽皆披素等候,房玄龄、魏征、孔颖达、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等人及冀州各郡的太守、通守、郡丞全部来了…哪怕是边郡的李景、裴仁基、杨善会、韦云起、邓暠、杨元弘、高雅贤也都将军政要务交给了副手…
终于,最大的龙舟稳据岸边!
这时,萧皇后怀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玉盒从船上走了下来!
杨侗等认识她的人无不震惊!
一身素袍的萧皇后风华依旧,但却雪发满头!
“拜见母后!”
“拜见皇祖母!”
“拜见皇后娘娘!”
“…”
此时此刻,以杨侗为首的冀州上下,一同跪伏在地。
萧皇后见到女儿、儿媳、孙子、孙媳,以及杨恭仁、杨师道、李景、裴仁基、杨善会、韦云起、邓暠、杨元弘等旧臣,忍了几个月的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着声音道:“大家都平身吧。”
刘妃和庐江公主上前扶着萧皇后。
“父皇虽已经仙去,还请母后保重凤体,涿郡就是我们的家,这里依然是大隋,请母后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侗儿在,没有人能伤害到母后。”
说着说着!
刘妃泪流满面。
萧皇后含泪点头,她抚摸着怀中的一大的玉盒,向一旁的杨侗颤声道:“侗儿,你皇祖父、赵王叔和杨尚书守社稷,自焚于江都宫!他在殉难前,斩下右手中指,写下最后一道圣旨。这里,是你皇祖父的手指,是沈光将军拾来的…现在,我交给你吧!”
杨侗双手接下玉盒,眼睛也红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杲儿,杲儿,只有几根落发…”
萧妃将一个小玉盒递给了杨侑,惨嚎一声,晕了过去。
闻者无不垂泪。
庐江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母后!”她大喊一声,扑进萧皇后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场令人窒息的重逢,足足耗去了半个多时辰!
回到涿郡,将早已准备的紫檀棺椁装上杨广、杨杲的遗物。同时也为杨义臣设了一副棺木,里面盛放着他遗留在冀州的铠甲!在说唐里,杨义臣是靠山王杨林的弟弟,但实际上他就是杨林的原型人物,他忠于大隋,一生未婚!
有了杨义臣,自然也免不了为了大隋而绝了后的卫玄。
安置妥当,杨广、杨杲、杨义臣和卫玄的灵柩,一起移至临朔宫玄武殿内。
百官披麻,三军戴孝。
殿中。
以萧后为首的宗室皆为皇帝披麻戴孝守灵。
如此三天过后,萧皇后在杨广灵前,当众宣读了杨广遗诏,并请沈光将杨广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接着将这一份遗诏给韦妃、刘妃、庐江公主、杨侗、杨侑,杨恭仁、李景、韦云起、裴仁基等杨广旧臣一一鉴别真伪!
众人本就是杨侗的臣子,当然没理由反对杨侗为第三代帝王了,而如今又有杨广亲笔遗诏,一个个都是欢欣鼓舞。
“侗儿,如今天下不平,行忠就是尽孝,等你皇祖父下葬…你就择日登基吧。”
自杨广死后,萧皇后已经心如死灰,如今一心只想抛开一切的为杨广守孝!其他的并不想理会,而且杨侗早日登基的话,于公于私都利大于弊。
杨侗缓缓地站了起来,先朝杨广灵柩行了一礼,又向萧皇后行礼,然后才转过了身子,迎着众臣欣喜的目光:“登基之事以后再说!一点都不着急!”
“这…”
所有人都惊讶了,这名正言顺的,且又是萧皇后做主,为何不顺势登基呢?
萧皇后十分惊讶的看着杨侗,以为他是故作姿态,于是说道:“侗儿,朝廷不可一日无君,天下不可一日无主!”
杨侗摇头道:“皇祖母,大哥在王世充等人的拥立下已经当了皇泰帝,宇文化及也立了杨浩为帝,另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杨怀也被李渊拥立为帝,天下已经有了三个皇帝,孙儿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萧皇后柔声道:“侗儿,不管是倓儿,还是杨浩,还是那个杨怀…都是伪帝啊。”
众人也是这意思。
“全天下人都知道杨浩、杨怀作不得数,可大哥是杨家直系子弟…如果我这时登基为帝,大哥和他麾下的那些人,为了所谓的正统,肯定说我是假的;而我为了正名,也必须说他是假的。这不是我们兄弟在争,而是时势逼我们不得不去相互攻讦。到时候,我们杨家直系出了两个皇帝,并为正统之争闹得天下皆知,天下人怎么看我们杨家?这肯定是茶闲饭后的笑柄、笑料、笑谈、笑话…”
皇祖母!随着皇祖父殉国,大隋朝廷最后那点威严已经被宇文化及撕得粉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正统之说,有的只是强者为尊。孙儿现在管的地方也是这么大,当皇帝也不会多出一寸领土…除了让我们杨家成为天下笑谈,没半点好处,既如此,那我当皇帝做什么?”
杨侗看着众人,又继续说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确实为他吸引了许多人才,初期让他走得十分迅猛。可那些汉朝遗老遗少为了自己的利益,一次次利用汉献帝来搞事,使曹操后期的路越走越窄,一半以上的精力都放在内斗之上。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如果遵照皇祖父的遗诏称帝,那我便是大隋正统,很多旧臣都会投奔涿郡,到时候,一个二个都以忠臣来标榜自我,我不重用,那是薄待忠臣,他们不甘不忿之下,会迅速组成一个庞大派系,成天算计战场之上作战的将军、成天计算办实事的能臣干吏。而这些人,又多是大世家大门阀的人,重用的话,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体制便是轰然坍塌。要是我不称帝,这些人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投奔于我。简而言之,我不想要皇祖父的臣子。”
萧后皱眉问道:“可是正统皇帝对天下的号召力,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哪怕我不是皇帝,我依旧有号召力。”
“哦?”
“登基为帝带来的无非是人才。但是公平公正的科举,对于寒门士子来说,比什么正统名义都实惠,所以我并不担心没有人才,这些人用与不用、如何用,全都由我说了算,主动权在我,关键是他们懂得感恩。要是一哄来投,即使是庸才,我也得认,这样会造就许多无所事事的冗官、冗员,有事相互推诿,没事也搞出事了,不用则寒了天下人的心,我很被动。”杨侗笑了笑,又说道:“而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均田制、完善税制和清明的吏治就够了。”
“那么国土呢?很多地方官员都是忠心耿耿的忠臣,要是你称帝了,他们必然会献土归附于你。”萧后又问。
杨侗摇了摇头:“如果这些人所献郡县远在江南、远在关中、远在巴蜀、远在岭南,我们也守不住几天。要是今天丢一县、明天丢一郡的消息传到涿郡,军民士气、信心将会受到重创。总之,那些土地不但一寸弄得不到,反而成为我的烦恼,最后还得去打,所以那昙花一现的虚假之名,我们不要也罢。”
“…”萧后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