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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东皇

首辅大人有妖气 柯遥42 3731 2024-07-16 19:54

  

杜嘲风着实不解,要说给妖物起名会给自身带来一些损耗,这个他是知道的。

  

但这种损耗大都是来自订立的契约,譬如当年冯榷收服莫作与奉行,赐名是确立主与仆名分的一部分,作为代价,冯榷有一部分灵识永久地交给了这两只妖兽。

  

但他可没有对夹谷衡干这样的事情。

  

他仅仅是送了它一个名字而已。

  

又或者来自域外的妖物会特别一些?

  

可冯婉给那只同从幽都山来的妖狐起名以后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还是这代价与妖物的修为有关?

  

若干疑问在杜嘲风的脑海中纠结,魏行贞已经闭上眼睛静修,看起来暂时不想说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魏行贞站起身,尽管此刻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神情中依旧带着疲惫,但往昔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又回来了。

  

魏行贞前后看了看,“这就是之前你们修的灵塔?”

  

“灵塔还在山体的更深处。”杜嘲风答道,“看看吗?”

  

“走吧。”

  

两人一道往深处走。

  

杜嘲风还在想着前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到三千岁这名字虽然已经在冯府叫开了,但那只小狐狸自己却未必真的认。

  

“话说冯家那只叫三千岁的妖狐——”

  

“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姓名。”魏行贞答道,“域外的妖物很少有姓名。”

  

果然…

  

杜嘲风望着他,“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

  

“不知道。”魏行贞答道,“头一个一千年过去之后,姓名和第一个石璇会一起在雷殛碑上出现,具体是谁起的不清楚。”

  

杜嘲风懵懵懂懂地想了一会儿。

  

倘使方才那一连串的雷击真是冲着他来的,那背后可能的原因倒是也不难猜——无非是他越俎代庖,干了件本不该干的事情,所以引来了天罚。

  

杜嘲风背后一阵寒意,他活动了几下肩膀,好叫自己冷静下来。

  

但说破大天也就是给了个姓名而已,竟然就招来了天雷要取自己的性命?

  

何至于此啊…

  

“你给他起的什么名?”魏行贞问道。

  

“就我以前的名字,小山。”杜嘲风答道,“这妖怪口味叼得很,我正正经经想的一堆姓名他都不要,最后就相中这个了。”

  

相隔多年又听见“小山”二字,魏行贞双眉微抬,想起这一世闲来无事与白无疾一道去金陵收徒的事来,彼时杜嘲风还是个放浪形骸的少年,整日披头散发,在街头巷尾寻衅滋事。

  

而今眼前人年过半百,头发不知比当时掉了多少,仅存的一把长发也早已变得斑白枯糙,勉强用一个发簪束着。

  

他额上皱纹深深浅浅,两颊比年轻时凹陷了一些,已经显露出些微的老态。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今日少年明日老…魏行贞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猝不及防的哀愁——阿嫣也会如此吗。

  

是啊,会。

  

她也会逐日逐月逐年地老去,最后化为尘土。

  

世间唯一的阿嫣,到头来也只能在世上停留短短数十年。

  

往后…又该如何呢。

  

“先前被瑕盈捉走的时候,有个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声小山,惊得我…”杜嘲风叹了一声,“这日子,真是一晃而过啊。”

  

魏行贞突然想起什么,“你当年那个梳妆盒最后送出去了没有?”

  

杜嘲风嘴角微沉,“嗯,送了。”

  

“她收了吗?”

  

“没,给我退回来了,里面还夹了首《朝中措·梅》。”

  

魏行贞看了杜嘲风一眼,“她写这个给你,是什么意思?”

  

杜嘲风伸手抓了抓头,“就是她不喜欢我的意思。”

  

魏行贞皱起眉头,“没懂。”

  

杜嘲风两手交错,撑开抱着自己的后脑勺,“《朝中措》还有个别名,叫《照江梅》。那首词全篇咏的也是梅花。

  

“过去在金陵的时候,我记得阿姝就最喜欢梅花——她早知以自己的性情,注定不能活得像别家女子一样热闹。等后来从金陵远嫁至长安,当真就成了凌寒独自开的寒梅了。”

  

杜嘲风顿了顿,“只是,这其中虽然曲折,但她心肠已冷,也不愿再提。”

  

“这怎么就是不喜欢你了。”魏行贞道,“在金陵的时候她确实是倾心贺昀州不假,一到长安她不就看清贺的真面目了么?不愿再提往事,也未必就是不肯再给你机会?”

  

杜嘲风摇了摇头,“这篇词下阕,我再给你念念?”

  

“你说。”

  

杜嘲风轻吸一口气,低声吟诵道,“江头月底,新诗旧梦,孤恨清香,任是春风不管…也曾,先识东皇。”

  

魏行贞颇为同情地看了杜嘲风一眼。

  

当年他没怎么关注纪姝那边的事,但一直与杜嘲风同出同入,对此人也不免有些印象。倘若当年纪姝是以梅自比,那词的上阙一片凄风苦雨,就是她在回顾过去的黯淡身世,然而这下阕却一改笔锋,那一分我挣过、看过、因而既不后悔,也不自怜的心气,跃然纸上。

  

放在旁人身上,或许只是一番寻常的自我剖白,放在给杜嘲风的回信里…那确实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毕竟在搬来洛阳以后。杜嘲风打着关心一下旧友的名头上门探望,纪姝一次也没给他开过门。

  

魏行贞凝神想了一会儿,“东皇…是什么呢。”

  

“司春之神东君啊。梅花开在严寒,虽见不到春风之面,却也是最早报春的使者。”

  

“我不是问这个。”魏行贞说道,“我是说,在纪姝的这封回信里,她在用东皇指代什么?”

  

杜嘲风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这些年中,他得到过很多、很多种答案。但如今斯人已逝,他的猜测已经不可能再得到本人的印证。

  

两人在沉默中沿着山道前行,他们身边的灵气越来越充沛,过道中也越来越明亮。

  

直到一个拐弯过后,两人脚下的土路变成悬空的木质栈道,他们终于看见在山体中的巨大灵塔。

  

虽然还没有完全竣工,但灵塔的整个塔身已经建构完整,有难以估量的灵力被符篆束在高塔之中,将这一方并没有悬挂明灯的小小天地照得通透、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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