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雅客来下了马车,还没走到店内,那边就有几辆马车得儿得儿的往这边跑来,看马车的模样,与上次在芳华园见到的曹夫人的马车一般无二。
沈婉姝捅了捅苏木槿,“这些都是什么人?”
“打头的是县太爷的夫人,娘家姓曹;后面深蓝青帷的马车是县丞夫人的,再后面几个应该是与两位夫人关系亲近的女眷…等一会儿人下来,我找个机会介绍给姝表姐和泠月姐姐认识。”
沈婉姝忙摇头,“我认识她们做什么,我只要知道她们对你没有危害就够了。”
安泠月也点头,“我一介平民,跟这些官太太、官小姐也说不到一块儿,不需要认识。”
苏木槿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
“开店做生意,识人认人结交人脉也是很重要的,你们瞧瞧这镇子上的店面和铺子,哪一家背后没有一点背景能开的起来?我们的雅客来与十文饭馆能在开店第一天就满客盈门,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发宣传页带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县太爷夫人今日来捧场是咱们雅客来今日能来这么多商户和文雅之士以及富家太太、千金小姐的重要原因!你们…明白吗?”
沈婉姝眨眨眼,“有听没有懂。”
说完,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木槿无语的瞪着她。
安泠月在一旁抿唇轻笑,“我倒是明白苏三姑娘的意思,所谓官商…勾结,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比如文家,能在金水镇独大,除了县太爷给他们文家面子外,文家背后还站着镇北侯府这个后盾!这才是文家立于不败之地的重要原因。咱们也要向文家看齐,一边勾着文家不放,一边紧紧的抱住县太爷的大腿,才能把雅客来和十文饭馆做起来,让那些想动手使坏的人只能干看着眼馋,却不敢动手!是这个意思吧?三姑娘。”
安泠月压低了声音说‘勾结’二字,说完还心虚的望了眼县太爷夫人的马车,才说完后面的话。
沈婉姝看着她的小眼神越发笑的直不起腰来。
苏木槿啼笑皆非,对安泠月的话却很是认同,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泠月姐姐这个意思。”
“诶,来了来了。”
见两人还要再说这些她觉得又闷又无聊的话,沈婉姝一把揪住苏木槿,叫了两声。
马车距离三人五六步的地方停下,车夫先跳下马车拿了脚蹬放下,丫鬟率先下了马车,跟着挑开车帘子,露出里面的曹夫人与一个身着翠青半臂短衣,下着葱白裙子的小姑娘。
见到二人,苏木槿放下棉姐儿,牵着她笑着迎上去,“民女见过曹夫人,阿满小姐。”
曹夫人笑着扶起苏木槿,“怎的几日不见,与我这般客套?该打。”
“夫人说的是,我今日备了菊花酒,一会儿自罚三杯。”
曹夫人扬眸一笑,似娇似嗔,“你这丫头,学会贫嘴了。”
“苏姐姐。”阿满满脸都是笑意,恨不得一下子就扑过来,却还记得规矩礼仪,回了苏木槿的礼,才笑着与苏木槿打招呼,“苏姐姐,你不是说要去看我的吗?我都数了好多个一天了,你也没有去。”
曹夫人伸手虚点着阿满,“瞧见了吧?这小祖宗自上次你走后一直念叨到现在,还背着我和她姑夫,带着点大的丫鬟偷跑出去,若不是那车夫是我娘家的,认识这小祖宗,将人拦了下来,不定自己就溜出了城…”
“是我的不是,答应了阿满再去看她的,家里刚好出了点事,又开了店铺,一直忙到现在…”苏木槿屈了屈膝,被曹夫人扶住,“你家里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些,看开一些,血缘关系不代表一切,姐妹情深什么的…也是要分人的。”
曹夫人拍拍苏木槿的手,轻声安抚着。
苏木槿笑,“是,夫人说的是,木槿记下了。这是我表姐姓沈,这个是我一个姐姐,姓安,铺子她们也有份儿。”
“是吗?”曹夫人笑着问了两人几句话。
沈婉姝与安泠月都笑着回了,态度恭敬谦和,既不刻意逢迎也没不耐冷淡,曹夫人瞧着笑着说了两个好字。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
“外面热,夫人里面请吧。”
曹夫人笑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新来的县丞,娶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娇妻,穷讲究真做作狠矫情,最喜欢别人夸她好看!你多担待点,带了其他人来,不好不带她。”
苏木槿了然的点头,“夫人放心好了。”
曹夫人拍拍她,站在她身边,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几位夫人、太太、小姐。
如曹夫人所言,县丞夫人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娇娘,茜红色斜襟窄袖上衣,大红色襦裙,脚蹬上必须铺着红色的软绸,还必须是大红;下车的时候必须要扶着丫鬟的手,若风拂柳一般的腰肢扭了几扭,才小心翼翼的踩着软绸下了地,一手翘着兰花指拎着裙子一手拿着一把香气袭人的双面绣团花彩蝶和侍女图的宫扇,遮挡鼻子前面,柳眉微微蹙起,娇嗔的横了曹夫人一眼,“曹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这里也太脏了,都没地方下脚…”
说完,还扭着身子做了个小女儿撒娇状,嘴唇嘟着娇声抱怨道。
曹夫人轻咳了咳,才笑着道,“柳妹妹不是想吃甜食吗?苏三姑娘的雅客来可请了江南的甜品师傅,你要吃什么,一会儿可以先跟苏三姑娘招呼一声。三姑娘,这便是我适才与你说起的县丞夫人柳夫人,如何,是不是娇美动人?”
苏木槿唇角忍不住翘起,忙轻咳一声,笑道,“民女见过柳夫人。夫人说的是,柳夫人容颜如花,尤其以宫扇半遮半掩的模样,一颦一笑都透着说不出的清美,民女一时看失了神,还望柳夫人莫怪。”
“这样好看?真的吗?”柳夫人拿着宫扇遮住半张脸,欲语含羞的看着苏木槿与曹夫人。
两人对视一眼,眸底都有着强制压下的笑意,齐齐点头,“好看,犹抱琵琶半遮面,柳妹妹/柳夫人的倾城之姿都在这里面了。”
柳夫人娇嗔一笑,手中的锦帕轻飘飘的拂过曹夫人眼前,“讨厌,曹姐姐又取笑人家。”
曹夫人呵呵干笑。
柳夫人笑看苏木槿,“你就是雅客来的女老板?”
“算不上老板,不过是跟着挣一点脂粉钱。”苏木槿微垂眸子,笑道。
柳夫人嗯了一声,“咱们女人啊,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正经,你这个年纪,打理个铺子长长见识也就罢了,可万不能学那商贾自贬了身份。”
曹夫人朝苏木槿眨了眨眼睛,苏木槿忍着笑意点头,“柳夫人说的是。”
柳夫人见她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才点了点头,拉着曹夫人往店铺里面走,“曹姐姐,外面太热了,咱们先进去,我可不想晒黑了我的脸,我家老爷该不喜欢了。”
曹夫人无奈,苏木槿忙笑着叫了安泠月,介绍过送两人从专门的女客入口进了楼上的雅间。
阿满不知何时与棉姐儿说笑在了一起,牵着棉姐儿的手与苏木槿打了招呼,跟在曹夫人与柳夫人身后上了楼。
看着跟在后面伺候的一堆丫鬟婆子,苏木槿稍放下心,笑着迎了几个衙役的夫人,并几个家里的小姐,和几个商贾人家的太太。
安顿好那些夫人小姐太太,苏木槿转回曹夫人与柳夫人的房间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安泠月正说着一些从家乡一路逃难过来见过的趣事,逗的两位夫人一时惊呼一时感叹,很是认真投入。
阿满拉着棉姐儿躲在一旁翻花绳,阿满年纪虽大,平日却很少玩这些小女孩的玩意儿,棉姐儿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苏木槿平时教的玩的花样儿,她不但一个不落的都能翻出来,还能举一反三将阿满难的直挠头。
伺候的丫鬟拦都拦不住,万般无奈,“小姐啊,不能再挠了,再挠你这双丫髻就成鸡窝了…”
阿满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一边陷入激烈的沉思。
恰好,安泠月那边说到空档,柳夫人举着宫扇半挡着口鼻,笑的清脆动听,“听说满姐儿的娘亲年轻时曾名动京都,是京都说得上的才貌双绝的美人儿,满姐儿倒是有七八分像了曹家人。”
安泠月听的直眨眼,这柳夫人是拐着弯的说曹夫人长的不好看吗?
苏木槿也是一阵无语。
说来,阿满是曹家人,阿满的娘亲是纳兰家的姑娘,听说好像是三房的姑娘,与她的生身母亲是同一个纳兰家呢。
没想到,她那会儿救的小姑娘竟是她的亲堂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可惜,前世她自身都难保,不知道阿满有没有人救,如果没人救,那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苏木槿摇摇头。
“可不是,我大哥也说满姐儿长相随他,五官尤其清晰明亮,加上一双纳兰家的灵动黑眸,小小年纪就玉人儿一样,长大了肯定更好看。”曹夫人毫不在意柳夫人的话中话,顺着她的话接了过去。
柳夫人蹙了蹙眉,看了阿满一眼,柳眉微微挑了挑,笑道,“曹姐姐,你娘家与纳兰家有亲,可曾听说过纳兰二房的姑娘,名唤明月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木槿的错觉,柳夫人这句话问出口,曹夫人的眉眼猛然冷厉了几分,只一瞬,便恢复了随和,轻笑道,“明月姐姐的名讳谁人不知?那可是能与日月争辉的人物,可惜…柳妹妹怎地想起她来了?”
“前几日阁老家的娉姐姐写信来,说起纳兰家这位小姐,年轻时文采斐然,又长的一副好容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形容都不为过,我因长在江南,一直未曾有幸见过本人,后来嫁了人又跟着来了金水镇,总觉得很稀罕。听说纳兰家这位小姐当年淫乱后宫…未婚先孕…还生下了一个女婴,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
曹夫人拿着帕子的手蓦然收紧,眸底一抹冷光忽闪而逝,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浅浅一笑,颇为遗憾道,“柳妹妹没见过明月姐姐确实很稀罕,我从未见过明月姐姐那般气质出尘容貌清丽无双的人,用倾国倾城形容一点都不为过!那时候不少闺阁女子羡慕嫉妒恨明月姐姐,说她是长的好看的花瓶儿,后来,正阳长公主及笄赏花会,明月姐姐连做十五首百花诗贺正阳长公主十五岁生辰,轰动了整个京都,柳妹妹不知道吗?哦,柳妹妹那会儿还跟着柳大人在江南,那杨阁老家的聘婷小姐应该知道啊,她那会儿因为太惊讶不相信明月姐姐能做出那么多诗,还从公主手里抢了诗词来看呢。”
“是吗?”柳夫人攥着扇柄的手指尖有些发白,殷红的唇咬了咬,鼻息间发出轻轻的一声哼。
“容貌出众如何,才情袭人又如何?还不是无媒苟合,未婚先孕,丢尽了咱们女人的脸面!”
“柳妹妹今日是来找茬的?”曹夫人面上笑着,说出的话却半分笑意都无。
柳夫人掩着唇轻轻一笑,“曹姐姐急什么?我说的是纳兰家,又不是你们曹家,何况,人家纳兰家都不怕自家闺女嫁不出去,曹姐姐何必为他们担忧?”
苏木槿听的忍不住想抹一把额头的汗。
一句话里夹棒带刺的,就不能直白了说?非要拐外抹角、暗藏玄机的!
她肃了肃神色,正打算开口说两句,就瞧见一旁的阿满突然站起来朝柳夫人走了过去。
曹夫人轻声唤了一声,“阿满?”
阿满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了眼曹夫人,朝她笑了笑,再看向柳夫人,“柳夫人,你是在说我娘亲因为嫁不出去所以才嫁到我们曹家来吗?”
柳夫人愣了愣,她的本意确实是贬低纳兰家,顺带踩几下曹家,可曹夫人还没发飙,先上来一个小姑娘,这让她怎么继续发标?
阿满定定的看着她,双眸很是用力,“我记住了,等我回去就写信问问祖父、二祖父、爹爹和姑姑。为什么柳夫人要这么诋毁我娘亲和我外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