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
第二年,景怀孤独一人,徘徊在上元节夜晚的街头。
“她的姻缘,怎轮得到她做主,我早该想到了。”
景怀漫无目的穿梭在上元节的人群中,喃喃自语。
去年上元节的晚上,景怀送王坤儿回府。
在王坤儿走向将军府的大门时,景怀叫住了王坤儿。
“等一下。”
王坤儿乖乖的站住,景怀拿出在灯市上买的蝴蝶银簪,轻轻的插在王坤儿的发髻上。
抬头望了一眼景怀柔情的眼睛,王坤儿慌乱的推开自家的侧门,一路心跳的逃回了自己的闺房。
自那晚以后,景怀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心中的女孩。
在焦急的等待中,景怀的心,渐渐如结了冰。
因为没过多久,王坤儿的姑母,大梁的王皇后,一道懿旨,就把王坤儿赐婚给了平王萧祁瑾。
“她那么柔弱温顺的女孩,怎敢违抗皇后的懿旨。”
景怀不怪王坤儿,只怪自己没有让父母,早点去王家提亲。
但景怀永远都不知道,王坤儿为了他,生平第一次向母亲说了不字,那是在赐婚前,消息传到将军府时。
“母亲,女儿不想嫁给平王。”
王夫人望着泪眼汪汪,但语气坚决的女儿,突然发现一向温顺听话的女儿变了。
“坤儿,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可是母亲,女儿不想嫁入皇家。”
王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上元节的晚上,女儿不带婢女,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出去,王夫人就知道,景家那个公子,来约自己的女儿了。
两个孩子的心思,其实在去年秋祭那日,就被王夫人发现了。
那日,坤儿射中一个西瓜后,景彭州家的公子,就马上站在坤儿的旁边,一箭射穿了同一个西瓜。
那次秋祭射箭游戏后,一向不离母亲左右的坤儿,最后竟跟着景家公子离开了射场。
“坤儿,皇后娘娘的懿旨,怎敢违抗?”王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无能为力。
“可是母亲,皇后娘娘的懿旨还没有正式下来,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坤儿,皇后娘娘心意已定,万没有改变的道理。”
“可以让父亲写信给姑母,姑母定会重新考虑的。”
王夫人扭不过女儿,答应女儿写信给远在北境的夫君。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王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坤儿,把你赐婚给平王,就是你父亲的意思。”
没过多长时间,王皇后的懿旨便下到将军府。
坤儿和平王大婚的那日,景怀在花楼里喝得酩酊大醉,最后醉卧在一个姑娘的床上,一夜未归。
而王坤儿,从此以王大将军嫡女的身份,成为平王府的女主人。
平王萧祁瑾,自知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出人头地,都离不开王皇后娘娘的帮助,所以对王坤儿,这个皇后的亲侄女也算客气。
王坤儿,从小接受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教育,嫁到平王府后,熄灭了自己心中燃烧的希望,一心一意伺候着萧祁瑾,就像萧祁瑾就是她一生的依靠一样。
冷了为萧祁瑾添衣,热了为萧祁瑾解暑。
萧祁瑾外面有女人,王坤儿默默的忍受。很多时候,王坤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萧祁瑾和府中的婢女勾搭。
王坤儿的隐忍和温柔,最终换来萧祁瑾的疼爱。
在萧祁瑾的眼里,这是一个真心对他的女子,一个真正喜欢他的妻子。
“这么善良的女子,世上已经少有了。”萧祁瑾感慨。
萧祁瑾,这个从小在冷漠的皇宫里长大的皇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情。
他渐渐对自己的王妃有了感情,从一开始的假情假意,到最后的真情流露。
最让萧祁瑾感动的,就是他被褫夺了平王的封号,王坤儿仍然一即如往的待他。
甚至,被贬迁至西北时,王坤儿遣散了平王府多余的杂役和奴婢,唯独留下了萧祁瑾喜欢的两个婢女。
萧祁瑾哪里知道坤儿心里的苦楚,上元节时,那站在拱桥上执着的等了她一晚的身影,已经永远的烙印在她的心里。
“坤儿,我这一走,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萧祁瑾弥留之际,拉着坤儿的手不想放开,这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善良的女孩。
“二郎……”
坤儿任萧祁瑾握着她冰凉的手,想哭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事事都憋屈在心里。”
坤儿仍然紧紧的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来,只认泪水,像决堤一样流出来。
萧祁瑾艰难的伸手摸了摸坤儿的腹部,成婚快三年了,坤儿一直没有怀上他的孩子,萧祁瑾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报应,对他这些年来流连花丛,行为不检的惩罚。
病重不治的萧祁瑾,终于带着满腹的牵挂和不甘,离开了人世。
在大漠黄沙中,坤儿埋葬了萧祁瑾,在没有人的时候,终于放声大哭。
坤儿哭诉命运对她的无情,哭自己逝去的情缘。
从此,茫茫黄沙中,坤儿守着青灯一盏,孤苦度日。
命运的无情,对于这个善良的女子来说,还没有完。
当镇北大将军病亡的消息传到西北时,有的人,就慢慢的露出了真面目。
“你就从了我吧,你现在也不是什么王妃了,你整个家族,随着你父亲的死亡,还有王皇后的失宠,将失去往日的荣光。”
萧祁瑾的一个心腹侍卫刁寒,在萧祁瑾和镇北大将军死后,终于露出了隐藏多年的尾巴,欲对王坤儿不轨。
“刁寒,我夫君生前对你不薄,你这样对我,对得起他吗?”
刁寒没有想到,一向温顺柔弱的王坤儿,竟然抵死不从。
“刁寒,你只不过是一个奴才,敢对主子无礼?”
王坤儿的贴身婢女小怜,护住了王坤儿,怒斥刁寒。
“好一个忠心的奴才,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瞒得了我吗?”
刁寒突然拔出随身携带的刀,冷笑的指着小怜。
“你胡说什么?”小怜怒斥道。
“坤儿,你没有奇怪,自从这个小怜开始伺候你的夫君后,你的夫君就开始病了,而且服什么药都不起作用?”
王坤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看到了小怜眼里的慌乱。
往日低眉顺眼的小怜突然眼露恨意,一把匕首,飞向刁寒。
匕首插在了刁寒的胸膛上,刁寒却狂妄的大笑起来,伸手拔出了身上的匕首,露出了穿在里面的软甲。
小怜一惊,刁寒手中的刀,已经插在小怜的身上。
“小怜。”王坤儿叫了一声,爬起来就想逃出房间。
刁寒把刀丢在地上,抱住了王坤儿,把王坤儿按倒在地上。
当刁寒肮脏的手正要撕开王坤儿的衣衫时,一把利剑从后面刺入刁寒的身上。
“阿姊,弟弟来接你来了。”王乾出现在王坤儿面前。
“阿姊,陛下开恩,允许阿姊回建康。”
王乾扶起阿姊,王坤儿扶在弟弟的肩上,放声大哭,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终于见到了一个自己的亲人。
建康的秦淮河畔,王坤儿久久的站在拱桥上。
当王坤儿走下拱桥时,一个身穿暗花瓦蓝锦缎的身影,立在柳树下,一如当年上元节的晚上,她等着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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