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宣政殿。
礼部主官许睿许大人老脸含泪,双膝一软,已是重重跪倒在地。
“老臣…冤枉啊!”
他声泪俱下,哭声响亮、悲戚,瞬间传遍整个大殿。
也引起众人的躁动。
“许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陛下没说要治你的罪啊!”
“这是怎么了?”
“许…许大人。”
皇帝也从龙椅上急急站起,双手虚托:“快…快起来,有话…有话好好说!”
谁知闻听此言,许大人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哭的越发严重起来。
“微臣治下不严,让祖宗蒙羞,让陛下失望,老臣…罪该万死!”
“这…说的哪里话?”
皇帝一脸呆愣:“许大人,你…你先起来。”
许大人声音一提,以头杵地,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砰砰作响。
“老臣虽治下不严,但我们许氏一族,对朝廷、对大梁却是忠心耿耿。”
“此心,天日可鉴!”
“朕…朕知道。”
皇帝眉头皱起,急急挥手:“快,快扶…扶许大人…起…起来。”
“是!”
太监、护卫听令,急忙奔来搀扶。
奈何,许大人却是宁死也不起,暗使千斤坠的法门死死跪地。
他嗷嚎大哭:“我许氏一族,为朝廷牧民一方,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兄许览,素有雅名,这些年除了主管一方,就是吟诗作画。”
“内侄子山,年幼时虽顽劣,这些年当差,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
“还有定山、许融…”
“我许氏一家为朝廷效力尽忠,哪怕面对匪军围城,也是宁死不退啊!”
“是,是。”
皇帝点头,表情也变的有些尴尬。
“可现在…”
许大人身躯一颤,伸手朝后方一指,哭道:“现在,他们都已是罪人。”
“被侯爷斩首示众!”
“镇武侯做的确实差了。”
“不错。”
殿中,不少人连连点头,窃窃私语。
“许氏一家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牧守一方,岂能说杀就杀了?”
“就是!”
“就算他们有罪,也该交由朝廷处置,镇武侯实在是太过霸道了。”
“咳咳…”
突然,场中有人轻咳两声。
“我看过镇武侯发来的证据,这些人,好像确实有该杀的理由。”
说话的人,是六扇门总捕头、兼京城护卫大统领,御前带刀成崖客。
“那是诬陷!”
许大人陡然发力,震开身旁几人。
他头发花白、身子骨老迈,这时候双眼一瞪,竟也威势逼人。
“我许家子弟,深受皇恩,断不会做出伤天害理、违法乱纪之事!”
“这可不…”
成崖客张了张嘴,却发现满朝都是敌视的眼神,当即老实闭嘴。
许大人压制住成崖客,再次吼道:“就算是我许家子弟真的有罪,难道也该镇武侯下次辣手吗?”
“诸位大人!”
他抱拳拱手,朝在场众官员团团一礼,道:“今日侯爷一句话,能杀我许氏一族。”
“他日,谁能保证侯爷不对其他人下手?”
他趴伏在地,朝前挪动双腿,待靠近几步才道:“老臣不敢质疑侯爷。”
“但万一侯爷此举,乃是受了奸人挑拨,或者被人以假证据蒙骗,这都是有可能的啊!”
“是,是。”
皇帝连连点头,也顾不得写字,道:“你…你说…怎么办才是?”
“老臣认为。”
许大人抬头,双眼一凝,咬牙道:“侯爷虽一心为朝,奈何却不辩是非,应尽早回京,剥去爵位!”
“这…”
皇帝面色变换,口中吞吞吐吐。
“怕是…不妥吧?”
“确实不妥!”
成崖客上前一步,沉声道:“许大人,您的遭遇,我们都能理解。”
“但现在南陇道一片混乱,正缺一个强力人物坐镇,镇压叛匪,侯爷此时不宜回京。”
“确实。”
王大人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许大人,您节哀,但此时召侯爷回京,为时太早!”
“不错,不错。”
“镇武侯虽然杀性太重,但用来对付叛匪,这种性格恰恰合适。”
“怕就怕…,他不止对叛匪下手狠辣,对朝廷官员同样如此!”
“总之,我也觉得不宜回来。”
“糊涂!”
场中有人低哼,声音中满是不屑:“镇武侯这种人,就是一把双刃剑。”
“伤人、伤己,这时候把他召回还有机会,怕是再晚一段时间,尔等悔之晚矣!”
“李大人,此话怎讲?”
“我告诉你…”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乱做一团。
“够了!”
皇帝突然大喝,声音之洪亮,也把众人的杂乱声给压了下去。
“朕意已决,镇…镇武侯,先…先不回来!”
“至于…许氏一族,由…大理寺再审,若…若是真的冤枉的话,还…还其清白。”
“再治…镇武侯的罪。”
“不迟!”
“皇上英明!”
成崖客当即单膝跪地,高声大喝。
“陛下英明!”
众臣面面相觑,随即也一个个跪下,朝着大殿之上的人影叩首。
只有许大人,已经满脸不甘。
但事已至此,他也是无法可想。
“散…散朝!”
皇帝重重拂袖。
请神术!
郭凡双眼紧闭,脑海里出现五尊神象。
他屏息片刻,陡然口中嘀咕、手中掐诀,以某种玄妙法门,引导一尊神象没入体内。
“嗡…”
识海一震。
那神象竟是真的在意识内消失不见,沿经脉,与肉身融于一体。
“嗯?”
郭凡睁开双眼,活动了一下手指,眉头也随之皱起。
有些用处。
但并不像书册中描述的那样神奇,对肉身的增幅也是小的可怜。
好在他是先天,些许尝试不损根源。
“哪里不对?”
左思右想,没发现哪里不对,当下念头再起,五尊神象接连没入体内。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掐诀念咒。
这些东西的存在,其实都是为了集中精神,并无实质上的用处。
他心神强大,自然可以舍弃不用。
“略胜于无!”
再次把请神术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除了对神灵不够虔诚之外,其他的条件都符合。
“难不成,真的只有虔诚的信奉神灵,才能引来五神的降临?”
想到此处,又摇了摇头。
就算真的是如此,他也不打算信奉所谓这的五神,谁知道这些所谓的五神是什么来历。
“不过…”
活动了身躯,郭凡淡然一笑:“金刚不坏神功第八重,倒是有了些苗头。”
“而且,此功对于炼窍圆满、成就罡气那一步,也是至关重要。”
古断宗的笔记里,可没有练气成罡的法门,只说是精气神相合。
炼就罡气,显然是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
而这请神术,就相当于弱化版的炼罡之法,就算现在用不着,对他以后也大有好处。
“嗯…”
念头转动,郭凡再次闭眼凝神。
然后识海中有线条勾勒,一尊三眼神象悄然浮现,他想再试试。
虽然请神术上说,每一种神灵,都需要不同门才能降下神力,但万一别的东西也可以哪?
“赦!”
一声低喝,三眼神象轻轻一颤,竟如活物一般,化作一股冷流,沿百汇穴缓缓没入体内。
“嗡…”
识海、身躯齐齐一颤。
郭凡再次睁开双眼,一双眸子里满布惊奇。
他伸开双手,轻抚身前虚空,竟是能察觉到细微的气流流动。
双耳一动,十丈内虫豸爬动、蚊蝇飞舞之声,也是清晰可闻。
目光所及,好似扫去了一层薄纱,眼前的一切,前所未有的通透。
身躯轻颤,四肢百骸、肌肤骨骼乃至体内血液的有序运转,也是一清二楚。
“可惜,肉身之力增加的并不多。”
试探着微微发力,心中的欣喜才稍稍减弱。
这种情况,就如大幅度提高了五感六识,和肉身的操纵程度,但对实力增加倒是不大。
“或许…,差了点什么。”
很明显,这尊三眼神象另有玄妙,请神术对它也能起到作用。
只可惜那三眼石人不在身边,若不然,以郭凡现今的修为,当能从中再有参悟。
现今,神象空有其形,请神术也只能针对特定神象,对它应该有限制,所以只能加持五感六识,并不能提供更多。
以后如果能够再回到那个世界,定要把石人取出,细细观摩。
或许…
参考请神术,创出一门针对三眼神人的功法?
“莫要贪心,如此已经足够了!”
确实!
这种情况下,劲力可细微操控,对完善金刚不坏神功的第八重,有着诸多好处。
“侯爷。”
这时,敲门声响起。
抱琴清脆的声音传来:“前面诸位将军已经到齐,就等侯爷前去。”
“嗯。”
郭凡点头,起身站起。
前殿。
已有十余人端坐。
这些人个个身躯精悍,面带威严,浑身杀伐之气,正是奉命在南陇道剿匪的各路将军。
“诸位将军,久等了。”
郭凡迈步行来,朝众人拱手,也毫不客气的在正中主位坐下。
“侯爷客气,我们也是刚到。”
众人急忙起身,拱手回礼。
面对这位传闻中的辣手侯爷,虽然对方年纪轻轻、相貌清秀,他们也是不敢丝毫小觑。
“诸位坐。”
郭凡随意摆手,直接开门见山道:“今日此来何事,相信诸位都很清楚。”
“秦将军遇刺身亡,现今南陇道诸军群龙无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侯爷说的是。”
众将连连点头。
“所以。”
郭凡身躯前倾,慢声道:“统军之职,本侯打算暂代,诸位可有意见?”
众将面面相觑。
“侯爷。”
片刻后。
场中才有一人小心翼翼的拱手:“侯爷要暂代统领,我等自无不可,只不过…需要得了朝廷赦令吧?”
“上报朝廷,一来一回需要多久?”
郭凡面色一沉,道:“兵贵神速,一干乱匪犹在南陇道祸害百姓,多耽误一刻,就不知多少百姓遭难,难道这期间就不用管了吗?”
“侯爷。”
一人站起,道:“既如此,不如先由您暂代,同时给朝廷发函。”
“在朝廷旨意没有下来之前,您说的算!”
“这样好,这样好。”
“是极是极。”
众将连连点头,他们不敢当面反驳郭凡,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
“也好。”
郭凡也无意见,当即点头。
“此事就此作罢,各位都先说说,你们打算接下来怎么出兵?”
“回侯爷。”
说到正事,众将面色一肃,左首之人抱拳道:“现今匪军虽多,却力道散乱,以末将看来,应攻其七寸,先扫平南海刀王的骑兵,遏制他的前行步伐,再徐徐图之。”
右首之人却有不同意见:“末将认为,应该先攻排教,排教善于蛊惑人心,若是能攻其总坛,擒下教主等人,当可让南陇道混乱一清。”
“至于南海刀王,他本是一方水寇,不善路战,稍加搁置无妨。”
“不然!”
一人摇头:“南海刀王何自放乃是军法天才,我等万万不可小觑。”
“若不然,兵分两路?”
“不可!”
众人齐声喝止。
“兵力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尤其是我们之中有不少魔门的暗子。”
“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眼中!”
“那怎么办?”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达成统一意见,都把目光朝老神在在的郭凡看去。
“侯爷?”
“您的意思是?”
“哒哒…”
郭凡轻敲桌案,待场中众人没人发声,才淡然开口:“攘外必先安内。”
“以本侯看来,对外不急,先把内部的人清理干净,免得我们在外厮杀之际他们暗使绊子,才是正理。”
“攘外,必先安内?”
众将对视,下意识察觉不妙。
“侯爷的意思是?”
“这些!”
郭凡单手一挥,身后冯正掌中托着的一些纸张,就纷纷飞了出去。
“这些人,在任期间勾结乱匪、祸乱百姓,做尽了违法乱纪之事。”
“先杀了!”
“柳大人、王大人、谢大人…”
纸上的一个个名字,让场中诸多武将面色煞白,身躯摇摇晃晃。
“侯爷,不可啊!”
这哪是攘外必先安内,这是要腹背受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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