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一时间有点僵。
马修本以为潘妮是鲜血女巫,然而她自称是女巫的血魔,这就让他有点吃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血魔潘妮还在,那女巫玛丽呢?
“怎么样,后悔了没有?”潘妮一脸嘲讽:“说了,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好处,我可是杀人如麻,只要是有血的东西我都会狩猎,再将它们做成血池。”
马修想了想:“如果你需要血,我建议不要碰野生动物…不,应该是野生魔灵,血液带病毒的很多,一不小心吸错了就麻烦了,说不定会患上各种奇怪疾病。哪怕是血魔,也不一定吃得消。”
潘妮一愣:“你不怕我吗?”
“有什么好怕的,充其量不就是喜欢收集血液,怪癖而已。”马修倒是无所谓:“如果真需要,鸡场那么多鸡,杀鸡时放的血都留给你。”
潘妮一脸古怪,上下打量着马修:“你真是一个怪人。”
“彼此彼此,你是血魔,我是怪人,也勉强算是同类。”马修摆摆手:“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鲜血女巫一直在一起吗?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死了。”
潘妮说得很平静。
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玛丽出生在一个信仰万物主宰的医生家庭,她从小耳濡目染,就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给更多病人消除痛苦,恢复健康。她成长为一名少女后,对人体内的四种体液充满兴趣,这四种体液分别是血液、粘液、黄胆汁与黑胆汁。
按照教典记载,葛米尔生命之泉孕育骨肉与灵魂后,就将残余蕴含生命之力变成了四种体液,这四种体液也和四元素完美契合。
四种体液里,血液是最容易提取的,数量也最多,玛丽从小目的伤者,大多伤口或者病患处都有渗血,她不由对此更加感兴趣,是否血液就是健康的一个重要标志?
她开始收集各种血液,将它们分门别类,老鼠血,狗血,猫学,蛇血,牛血,羊血。
人的血液又分为各种病人,疟疾病人的血,血友病人的血,霍乱病人的血…
渐渐她有了一个称呼,叫做古怪玛丽,拥有一张纯真面庞的少女,偏偏做着让人恐惧的事。
传说她夜里经常徘徊在街道上,手持一根蜡烛,一个小碗,一把小尖刀,一根布帛,见到晚归的人就会过去,彬彬有礼说,您好,请问能问您要一点血吗?
大多被问到的人都会立即逃走。
后来玛丽父母去世,她就被逐出了城市。
因为在神殿教典里,是禁止人们随意触碰血液的,这是玷污生命的圣洁,同时也是一种对万物主宰的亵渎。
背着瓶瓶罐罐的玛丽到处流浪,她住在旷野的小屋里,依旧孜孜不倦研究各种血液,她将不同血液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看会发生什么。好在她医术不凡,每次都能用各种草药及时止住各种病疫。
玛丽进入深山寻找药材,结果在一片古怪荒漠中发现一座破旧的神庙,神庙明显属于更早时期的产物,那时候万物主宰还未统一信仰,这建筑上雕刻了各种赤裸身体的男女,他们身体里的血液流出来,将他们包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她从神庙之下找到了一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陶制坛子,小心翼翼打开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淡黄色树脂块,里面是一团奇怪的血液。
千百年过去,树脂中的血液居然还没有凝结,这令玛丽觉得很神奇。
出于对血液的兴趣,她切开树脂准备提取一点出来,结果尖刀一触碰到血,那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凝成一团粘稠的血团跑来跑去。
血团很快找到了桌上其他血瓶,将一个个瓶子撞破融合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玛丽收集的几百瓶血液样本被它吃了大半,身体也逐渐庞大水润起来。
这就是最早的血魔潘妮。
潘妮记不得古早发生了什么,她从这一刻起,记忆才重新开启。
血魔智力一点不差,与人沟通也非常轻松。
漫长时间里,潘妮和玛丽互相陪伴,研究收集各种血液,神殿也对她们进行追捕过很多次,不过都失败了,这才渐渐有了鲜血魔女的称呼。
有了这个称谓,大多人眼里玛丽就变成了一种邪恶之徒,对此玛丽也无可奈何。
“后来好在万物主宰意志下,玛丽被选为了使徒,神殿这才撤销了之前的通缉令。”潘妮说起神殿,依旧一脸不屑:“不过教宗始终不承认,鲜血魔女是他们造成的误解,这个名称也一直被沿用下来。玛丽也没有计较那么多,依旧到处寻找血液。”
“教宗和使徒不对付?”马修发现了一个关键。
“当然,外界大多人根本不了解,认为神殿和使徒原本就是一体的,其实两者之间差别大了。说起来,还是神殿本身失败造成的结果。”
潘妮对神殿颇有怨念,说起黑料不带停的。
“你知不知道,万物主宰在罗斯特大陆第一个使徒是谁?”
马修哪知道。
那也至少得是古德涅维帝国时期的事了。
“万物主宰第一名使徒,就是神殿的创始者,有着‘神明左侍’之称的伽布丽艾尔。帝国还未出现的时代,她就聆听到了神明指引,创立了神殿,四处寻找原初的象征,不过那时候还没有教宗的说法,她只是被称作神明主侍。”
“不过伽布丽艾尔很快就被调走了,神殿理所当然也继承了使徒的职能,四处布道,宣扬神明的信仰,并且寻找‘原初的象征’。”
说到这里,她不由冷笑:“可自从有了教宗之后,神殿建立了非常清晰的权力结构,以教宗为首,下面是四大枢机主教,再往下是称号主教,普通主教,各路传教士…权力一产生,就开始将这些主教们耍的团团转。”
“他们依旧对外宣布在寻找‘原初的象征’,可真正的精力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勾结王权体系下的权贵,辅助自己在神殿内进一步提升地位。越是高层,越是如此。”
“神殿从上到下,已经被权力所腐蚀控制,‘原初的象征’实在缥缈难寻,哪怕耗费一生也未必能够有所建树,倒不如在神殿里沉心经营…”
“可以说,神殿作为伽布丽艾尔意志的接替者是失败的。”
潘妮嘴里毫不留情:“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七圣徒。明白了吧?正因为神殿失职,才会有七位新使徒诞生,这代表着万物主宰的态度。虽然不可探知冒犯神明,但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
马修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觉得七圣徒和神殿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协调,两者明明都属于万物主宰直属麾下,偏偏两个体系几乎毫无互动。看来不仅不是没互动,反而存在一个监督和竞争关系。
“说远了。还是说回玛丽的事。”
潘妮发泄了一番怨气,慢慢冷静下来:“玛丽一边收集和研究血液,一边寻找原初的象征,不过寻找过程并不容易,一直都没有什么结果,大约持续了几百年。”
“然后就是你知道的,北方出事,寂静之墙突然凭空出现,那里沦为使徒战场,布满骸骨的石铸之城里,紫冠王他们陷入鏖战。”
她叹了口气:“那时候言灵师已经被玛丽埋在了坠星山脉下,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因为言灵师认为自己的存在会让更多的灾难提前,所以他将自己困在石棺里,以减少这个世界的灾厄波动。另外两名,吹笛人乘船去了海外,野兽画家则是杳无音讯。”
“玛丽原本想要去寂静之墙内,但被我制止,因为那里状况实在不太妙,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
“可惜,局面比我想得更严重。”
潘妮眼神一黯:“玛丽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她精神也越来越糟糕,她说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神明赐福正在消失…她原本就是普通人,家族还有一种奇怪的血液病,血液会越来越粘稠,接着开始恶心呕吐、贫血、吐血、呼吸困难,接近三十岁的时候就会死。这也是她研究血液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成为使徒后拥有了赐福,让她彻底免除了病疫的困扰,但当时突然之间,血病再度爆发。”
“她猜测,万物主宰一定出了某种状况,导致对使徒的庇护权能失效。家族血病爆发,她整个人已经濒临死亡,最后的时刻,她请求我,继续研究血液,因为血里藏着太多秘密,需要有人去挖掘,而我可能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马修心里琢磨,玛丽家族病的症状有点像是尿毒症,这种病需要不断做血液透析,否则死亡率很高。以罗斯特大陆的医学,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可你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血魔,是一个正常人。”马修说出心中最大的疑虑。
“因为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是玛丽。”
潘妮脸带微笑:“我爱她,所以我需要她永远美丽年轻。哪怕我无法让她死而复生,也能每天看到她的笑脸,这就足够了。”
马修听得头皮发麻。
这禁忌扭曲的爱恋真是…难怪之前潘妮总是表现出对感情满不在乎,换情人很随意,因为她的爱就是这具身体,她们永不分离。
慢着,那如果她和拉格纳之前一起的时候,岂不是相当于三个人…
马修眼前有画面了。
他用力搓了把脸,决定不去细品:“你也没法救活玛丽吗?”
“杀一个人很容易,但要救一个人非常困难,生命是很脆弱的。”
“维持住她生前的样貌和身体状况已经是极限,融入她的肉体、用本体融入她躯体里残留的血液后,我反而被束缚住了,和普通人比起来,只是不那么容易死罢了。”
潘妮声音低沉:“好了,你拿到你想要的了。现在轮到我提要求,你必须给我建一个血液研究中心。”
心满意足的马修当即拍胸口:“血液研究中心意义重大,必须尽快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