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微微朝上,元婴大大往下。
这是陆渊对陈华的评价。
如果将修行比作阶梯,裂丹在第一百个台阶,初元则在数千,那么陈华应该在二百到三百之间。
确实如他所说,芒山十二名不擅争斗的器师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大概也是他敢于在引走元婴之后,敢于独自一人在芒山毫无忌惮现身的原因。
“他要是不拿出那块四阶符箓,还能多活段时间。”
陆渊在辰皎面前逛了一圈,显摆了一下才回到芒山。
本想着是利用护山大阵,慢慢磨去陈华的真元,顺便锻炼自身的战斗技巧,奈何人家不给机会。
从真元、体魄、身神、境界等各方面,陈华都在陆渊之上,本来靠着护山大阵,还能有来有回的打上一段时间,可惜从陈华以芒山众人的性命作出威胁的时候,陆渊就不准备正面硬刚了。
速战速决才是王道。
于是才搬空了小院的一半符箓,并叫上了小金乌们。
陈华毕竟不是真正的元婴境界修者,也不是体修或者器师,三阶符箓对他仍然有效。
在同神真沟通层面被压制的情况下,数千张三阶火行符箓,已经足够让任何元婴之下的修者连同四阶以下的器具灰飞烟灭。
“不得不说,这才是我喜欢的战斗方式。”
陆渊并不喜欢如其他修者一般,与人对敌时自个儿抽飞剑就上,他更愿意用饱和火力覆盖。
一遍不行再来一遍。
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炮火洗地。
这才是器师该有的风格。
只是寻常器师,很难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攒出这么多家底儿。
陆渊解除了此前营造的场域,将挪来的阵法搬回原地。
他并不担心二位师姐,因为舰队真正的求援信号,始终没有响起。
果然,没过多久,把守山门以防再有意外发生的陆渊就遥遥看到,天际边缘归来的黑色战舰。
“我们没能留下陈当,他跑了。”
战略目标没有达成,但琼墉的神情中却少有沮丧。
这谈不上失败,由器师们推出,再由战军实施的方法策略是卓有成效的。
之所以没有达成预期的结果,是因为陈当的境界手段,比原本推想的高出太多,但如果换成其它的元婴修者,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很小。
“在阵法的拘束与其它手段的压制下,一轮炮击成功击中陈当,他的护盾与护身法器尽皆被打破,自身也受了伤。”
琼墉颇为兴奋,即使一条胳膊打了绷带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兴致,
“当是时,箭如雨下!但是根本挡不住他!陆师弟,你瞧瞧外边那几艘快被打爆的战舰,都是蓄能期间落下的伤。
要是寻常元婴,在那样的情况下承受了六门主炮的全力轰击,不死也残吧。但是没成想他还有些体修的底子,加上境界确实是高,硬是靠着百宝囊里的灵石扛下来了。”
回来的六艘战舰,装甲几乎全部报废,表面尽是坑洼不平的拳印和剑痕。
这还是在有光幕缓冲,陈当体魄被山川地脉所局束,且不能动用术法的情况下。
“其它的不说,这个人确实是厉害,我这条胳膊就是那时候被打断的。”
琼墉晃荡自己吊着的胳膊:“我当时借着青鸾甲和战阵,集中了麾下战军的绝大部分力量,本想着在那种情况下,怎么也能打个势均力敌。
结果没过几招,就被生生锤飞了,被压着打,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不是他的主要目标是打开缺口出去,恐怕师弟你就见不到我了。”
青鸾甲是角犀铠的上层铠甲,这与材料不同,只与其中篆刻的纹理有关。
辅以战阵,能将麾下战军的真元凝聚一块,并在体魄、神识等各个层面都有极大的提升。
那个时候的琼墉,本身底子就已经是裂丹境界的体修,经过重重增幅之后,已经无限逼近元婴境界。
起码比陈华是强很多的。
就这样,琼墉仍是在数个回合之后就败下阵来。
“那他是怎样逃走的。”
陆渊问道,笼罩陈当的光幕是由他亲自操刀,只要战舰没有损毁,以陈当那时候的境况,绝对难以打破足以逃出的缺口。
“是主炮。”
琼墉接口道:“那时候他的候补飞剑也被其它手段钳制,只能在光幕上开出一点口子,转瞬之间就能复原。
但没想到主炮蓄能完毕后,他居然不知用什么手段,以自身重伤为代价再次硬扛下一轮轰击,并借着主炮轰击出的缺口,逃出去了。
尽管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舰队做了很多额外的措施和努力,但陈当竟诡异地化成了一道血色风流,越过了重重阻挡。
等到缺口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阵中也只剩下百宝囊、飞剑、和部分甲胄残骸了。”
陆渊摸了摸下巴:“那损失怎样?”
这样看来,金丹阶别战舰独立围杀元婴修者其实可行,如果此次面对的不是陈当,而是换成任一名青都界本土元婴,结果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陈当虽然修行时日短,修为也不如正派修者稳固,可他毕竟是在初元境界中也能排得上号的大修者,能够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经能够佐证这次尝试的可行性。
“六名真人重伤,医治后性命无碍,但被陈当吸走部分血气,有跌境的风险,随身的角犀铠损毁。
六艘战舰各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以昭虞舰最为严重,内部结构损毁达三成,舰上法器仅余五成完好,已经达到报废标准。
另外此次还用去三百颗充能棱晶、六千颗三品灵石、各系符箓共五千三百余张、丹药...”
柳余恨将此次的损耗一一道来,听得陆渊倒吸凉气。
单单损耗的部分折算成灵石,也已经是他这个土财主也不敢想象的数字。
果然,打仗靠的是底蕴,靠的是钱。
“还有一名首席与三百六十五名战兵轻伤。”
柳余恨舒了一口气:“幸运的是,没有一名战兵失去生命。”
通常来说,战争免不了牺牲,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那接下来...”
陆渊问道。
陈当重伤逃逸,连百宝囊都扔了下来,按照他的性格,在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
他已经完成了作为两支战军磨刀石与战略尝试的作用,即使出现,也会遭受到太华元婴的围剿。
眼下的青都界流匪,已经群龙无首。
“接下来,昭虞舰会被送回宗门,其它五艘战舰会在修复到一定程度后,携战兵清缴剩余的流匪。
然后应该会换防,我和琼墉与两支战军应该会被调遣到其它界域,补足装备配给之后继续磨砺,芒山会有另外的修者来驻扎。”
芒山的墨玉矿虽然珍稀,但却远远没有重要到需要两支新军同时驻守的地步。
之所以在这里生生构筑出一处太华属地,主要原因还是流匪。
流匪猖獗,正适合作为新组战军的对手。
现在青都界匪患已经除去,司昭琼华二军留在这里也并无益处。
最大的可能,是像四爷的肆野军那样调配到具有争端的一些地区,继续砥砺磨炼。
“这次尝试,已经证明器师们措施的可行性,恐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宗内的金丹阶别战舰都会进行不同层次的改造革新。
作为芒山器师的首脑,陆师弟你恐怕也得回宗待上一段时间。”
柳余恨推测道,这是宗内一贯的风格,接下来的安排即使有出入,也不会偏差得太远。
“啊,这样啊。”
陆渊倒真没想过之后的安排,入内门一年多,大半时间都在芒山,待得习惯了。
而且许多矿山之类的资产都在此地,陆某人几乎都要把青都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大本营了。
等等...矿山?
“二位师姐!趁着陈当败走的消息还没传出去,赶紧买矿山啊!这时候价格还低,过段时间可就涨上来了!
就算局势稳定后反手卖掉也能赚上一笔,二位师姐若是嫌开采麻烦,也完全可以交给我,咱们定个合适的分成,我帮你们开采。
甚至连销售也能一并办了!”
信我啊姐姐们,稳赚不赔的买卖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眼下陈当重伤隐遁,不知所踪,青都界流匪群龙无首,已然没有以往的威慑力,也不敢再如往常那样猖獗。
就算太华不出手,仅仅凭借一些经常被劫掠的金丹宗门联手,也足以将他们清扫殆尽。
但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青都界的矿产价格因为流匪作乱而跌至低谷,如果要从其中再赚些灵石,这几日就是最后的机会。
一旦陈当消失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随着青都界的局势恢复正常,商旅恢复通行,矿藏的价格也会自然而然地水涨船高。
到了那时,再想购买矿藏的话,就不是现在这点灵石能够买到手的了。
琼墉神色深沉地点点头:“陆师弟说的极是,奈何师姐我穷得底儿掉,实在是没余钱掺和进去。”
她扬了扬吊在脖子上的胳膊,陷入思索:“要不我报个工伤,把该领的丹药和贡献换成灵石?”
体修是这样的,受伤多,治疗的花费就不是笔小数目。
琼墉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修行之余喜欢找人单挑,名下又没什么像样的产业,要不是靠着她师傅羽铩真君时常接济,连紫色的气血果都吃不上。
啊这...
陆渊看不下去了:“这样,师姐您有什么用不着的丹药器物之类,像上次您啃的那果子,要是有富余的,我替你发卖。
不取抽成,甚至还能帮你开采,最后卖来的灵石按照一定比例分账就行。”
嘛,有钱大家一起赚。
反正都是自家兄弟,市场又那么大,不存在竞争问题。
陆渊现在只恨自己的灵石不够多!能买的矿藏太少!
琼墉挑挑眉毛,凑上前来,用仅剩的能动左手大力拍上陆渊肩膀:“师弟大气,真是好兄弟!就这么定了!”
眼下李庸和朱宁,并不在青都界,他们在其它界域,帮陆渊开拓新的渠道。
但这不碍事,在这半年里,李庸组了一个商团,利用陆渊给的灵石和资源,逐渐地发展成型。
虽然目前的生意规模不算大,但在青都界和其它数个界域都有人手。
只要陆渊提供灵石,甚至能够以略低于目前市场的价格购进矿山。
“嗯,师弟所言不错。”
柳余恨点点头,她的想法与陆渊不谋而合。
远近皆是荒草。
一缕肉眼难以捕捉的红芒贴地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慌不择路的红芒才停在一处山谷的边缘,化作人形。
正是陈当。
只是他如今的模样,十分狼狈。
不仅中途掠来、胡乱披上的衣衫凌乱,面色更是苍白,没有半点血色,身上处处有焦黑的痕迹。
那是主炮留下的。
即便跻身元婴,便意味着是这修真界域中一等一的人物,但即便是元婴,也是血肉之躯。
在防御术法不能动用,体魄被重重山川压住,飞剑符箓受到钳制,神识都被阻隔的情况下,即使在初元境界抵达顶峰,也难以走脱。
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要修行没有达到质变,成就洞元,任谁来都一样。
“可恶!”
陈当剧烈地喘息着,在皮肉之下,他的部分脏腑都已经被烧成焦炭。
这是仅凭体魄丹药和法器,硬扛十二道主炮轰击的后果。
若不是带了许多灵石,携了几件护身法器,恐怕这会儿已经神魂俱灭。
但他更深层次的创伤在神魂方面。
他不知道去往芒山,隐藏天衣无缝的陈华究竟是遭遇到了什么,明明已经引走了两名太华元婴,但居然在一瞬间彻底消失,连带着与之相连的部分都受到重创。
而今之计,是尽早找些修者,汲取他们的真元血肉疗伤。
等到自身恢复,再寻找机会,找他们算账!
陈当强撑身体,站了起来。
神识一扫,他察觉前方有座茅舍,而茅舍之中就有一名年轻的金丹境界修者。
舔了舔嘴唇,那正是当下需要的。
只是恶意刚刚腾起,便有一股难以衡量的无形力量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压碎。
他那足以抵御金丹阶别战舰主炮的躯体,以及更深层面的神魂,都在顷刻之间化成虚无,消散在天地之间。
消散之际,一袭青衫和粗糙灰袍映入眼帘。
“这是谁?”
青衫客有些好奇。
朝白冷哼一声:“叫陈当,有些天门的味儿,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又对我徒弟生出歹意,不死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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