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姗的突然到访,不仅拦住了纪清的去路,同时也让朱雅婷停在了远处,不敢往前半步。
她这一停带起了连锁反应,身后紧紧跟随的胡东升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藏在观光的游客之中:“我靠,事情也太巧了。”
说归说,几方人物齐聚在滨江大道,要说是巧合谁信啊。而且陆子珊的出现,让胡东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祁镜。出场人物越来越多,情况进一步复杂化,他连忙一条讯息连发给了高健和徐家康:
按兵不动,看戏三只小麻雀的行动戛然而止徐:收到高:哦胡东升看着几乎秒回的反馈点点头:我离得远,你们记得拍照徐:拍了几张,不过很模糊高:像素不行胡:拍了就行三人玩的不亦乐乎,而另一边朱雅婷的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见陆子珊和纪清碰了面,连忙把脸转了过去看向着浦江水,躲开视线的同时,也顺带着平复一下矛盾的心情。
眼前平静的江水泛着柔和的金色波光,和她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反差。朱雅婷呼吸急促,身体呆呆地站在一边,激动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陆子姗发来短信,她才抬起收,忐忑地打开手机。
不得不说,“表姑”两个字确实给朱雅婷那股气降了温,也让她好好缓过神来。
虽然还有些后续的疑问,但装作亲戚这种事儿不太可能骗人。就算平时见不着他爸妈,但再过两个月不到就是婚礼了,有个表姑妈还比他年纪小,随口问一句就能揭底,纪清没那么傻。
辛苦了朱雅婷回了信息,看看远处的纪清,算是松了口气,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离开。
本来她还想去一条信息问问纪清在干什么,但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通,想着又觉得不对,只能全部删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吧一触即发的炸裂场面由于陆子珊的一条短信迅速冷却,前后境况转变得实在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在后方关注全局的胡东升都没来得及反应,朱雅婷就已经回头向他这儿走了过来。
好在对方一直低头看着手机,要不然以两人之间的距离肯定能发现他。
“这都什么情况”胡东升扫了眼从身边经过的朱雅婷,弄不懂其中的玄机,“难道东窗事发了?不会啊,子姗姐明明笑得很开心嘛”
巨大的齿轮需要每个小齿轮的咬合和转动,但凡有一个脱离整体,其他人也会陆续地离开这块地方。就在朱雅婷走了之后不久,陆子珊也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更让人惊讶的是纪清的那个女伴也没留下。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三位关键女性全部选择离开,让场面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没了女人,纪清就只是平时的老纪而已,别说跟踪了,就连上去打招呼的兴趣都没了。胡东升没想到事情会卡在最关键的地方,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另外两只小麻雀撤离了现场。
此时的祁镜正站在一个玻璃橱窗前,半蹲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只躲在绿叶底下的小家伙。许久之后,一个人从他身后的暗处慢慢走来,见到他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怎么找了这么个鬼地方?”
祁镜听到声音,直起腰,笑了几声:“难得来次明海,怎么能不来野生昆虫馆,丹阳可没有啊。况且,你问的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纪清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了下去,过了会儿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子姗是不是你找来的?”
“当然不是。”祁镜回头看了看他,说道,“如果我要找人来,那就是胡东升了,怎么会找你老婆的闺蜜。”
“那”纪清继续问道,“雅婷是不是知道了?”
“你说呢?”祁镜也没责怪他的意思,指了指面前被灯光打得通亮的玻璃橱窗,“这个东西叫红眼鹰蜥,生活在赤道岛屿雨林深处。平时除了必要的紫外线照射来合成维生素d外,也得靠树叶来遮挡阳光和躲避捕食者的攻击。”
“你怎么关心起蜥蜴来了”
祁镜没管这些,继续说道:“它们很善与躲藏,稍有危险就会桃之夭夭。靠着密林的枝叶,想要逮住它们并不容易。”
纪清也跟着半蹲了身子,刚听了两句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真正意思:“我知道你的意思,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
“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没从雅婷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祁镜说道,“要是子姗没赶上,一旦雅婷没忍住,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机会?难道你以为带着个穿松糕鞋的女人能走多快?”
“你就说了句咖啡馆,又没说具体在哪儿,我还特地去问了路人,可愣是没人知道。”纪清解释道,“那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
“咖啡馆是我随便瞎掰的。”祁镜眨了眨眼睛,说道,“那片地方应该只有两家餐厅,并没有咖啡馆。”
“什么?”
纪清气不打一处来:“原来是难怪没人知道!”
见他真有些生气了,祁镜连忙转移了话题:“说到底还是地点选择的问题。那条滨江大道就是个长形口袋,雅婷在后面堵着当袋底,陆子珊拦在前面作袋口。要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能脱身?”
纪清被说得没了声音:“她凑巧在明海,我们两个又凑巧有时间,所以就想先聊一会儿而已,我哪儿知道会生出那么多枝节。”
“你又不想让雅婷知道,自己又不做功课提前踩点选地方,只能怪你自己。”
“好,怪我,怪我总行了吧。”
纪清也不否认,只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从他私约女伴转移到了“表姑妈”的身上:“你出的主意到底靠不靠谱?比我小两岁表姑妈,还和家里关系不好我越听越觉得狗血,她们会信?”
“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不信也不行。”祁镜回身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雅婷装傻。”
“要是问起来呢?”
“就按我告诉你的去说。”祁镜说道,“反正等婚礼那天就真相大白了,也就两个月的时间罢了。而且就我猜测,她应该不会再追问了。”
纪清确实有自己的苦衷,其实就他本身的性格也藏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秘密:“我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想挑明?”祁镜眉毛一挑,“你确定?”
纪清犹豫了,如果挑明无疑对自己的打击最大,这段时间的努力都会白费:“算了,还是再忍忍吧,希望你给的理由能有用。”
“肯定要比你想的姐姐妹妹要来的靠谱,一开口就能把注意力吸引到对方的年龄上,多好的借口。”祁镜好好粉饰了一下自己的理由,“话说人设都帮你想好了,被逼考医后怒而离家出走,之后勤工俭学读的视觉设计,完美!”
纪清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人设。
当时他能想到最好的答案就是个妹妹,但当祁镜问起人设的深度之后他就没辙了。这种很有可能被问到的东西,必须提前准备才行。毕竟是亲戚,就算是表亲,以现在这种互通有无的关系,事件的具体经过也不应该陌生。
所以到时候稍有迟疑就会被怀疑,一定要平平淡淡地说出口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纪清确实没做准备,情急之下只能用了祁镜的方案。他也必须承认,在“骗人”这方面,自己的搭档绝对是祖师爷的水准。
“你待会儿给子姗发条消息,问清楚她到底会不会和雅婷说这件事。”祁镜建议道,“如果她说了,你就率先坦白,如果她回你说自己不准备说,那你也别说。”
纪清早就听说过,想要编织一个谎言就需要大量其他的谎言来修饰,现在看来一点不假。
“又骗她?”
“婚姻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小到身高、体重、年龄,大到年龄、学历、工作、女性朋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等等。”
祁镜早就见怪不怪了,也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见他还在犹豫,就劝道:“善良的谎言总是必要的,也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在这件事儿上你也有自己的坚持。”
纪清点点头:“只能先这样了。”
祁镜逗了逗面前的蜥蜴,走向了下一个橱窗:“你决定了要去学那个?”
“嗯,我的要求是一击必中,所以必须学,不然临时上手怎么可能成功?”
祁镜轻哼了声,笑道:“学学柔道多好,你这体格挺合适的,学那个又没用。”
“怎么能说没用呢,到时候有重要一环需要用到这个。”纪清说道,“都建议我自己来,别人上场就没意思了。”
祁镜无奈地摇摇头:“证都拿好了,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还搞那么复杂”
离开了滨江大道的朱雅婷虽然劝自己放下,但一路回去都觉得心神不宁,最后还是得找陆子珊排解下情绪:“你说表姑妈会不会也是他编出来的?”
陆子珊自然怀疑过。
虽然当时被忽悠了一下,没往细处去问,但回过头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考虑到手里没证据,又是自己闺蜜的老公,不能一口把话说死,更不能话说一半让朱雅婷猜忌得更重。
“我就在他面前,回答得挺自然的,没什么问题。”陆子珊说道,“我的朱大小姐,你就放心吧。”
“可我现在心里越想越慌啊。”朱雅婷说道,“如果是自己的亲戚,他更没必要瞒着我。”
“他说那位小姑妈和家里闹了矛盾,现在怀孕了,想找他谈谈但又不愿意告诉别人。”陆子珊如实说了当时问的东西,“刚才他问了我的意见,如果我把姑妈那件事告诉你,他肯定也会说给你听的。”
“你答应了?”
“看你的咯。”
朱雅婷心里有些难受:“我是想忘记,可马上就要婚礼了,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相信老纪不是这种人,或许只是个善意的谎言而已,最近你多留意留意他的行踪就是了。”陆子珊还是安慰道,“虽说拿了证就是夫妻,可在亲人眼里还是婚礼更实在。还一个多月就是婚礼,到时候”
话到了这儿忽然停了,朱雅婷听着有些奇怪:“子姗,怎么了?”
“对了,雅婷!”陆子珊忽然又笑了起来,“是婚礼啊婚礼!我们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婚礼?婚礼怎么了?”
“你忘了当初你爸是怎么和纪清交代的了?”陆子珊笑得合不拢嘴,“你当时偷听到了之后还偷笑着告诉我来着,怎么自己都忘了?”
“我爸”
经这么一提,朱雅婷总算恍然大悟:“原来是在玩这出”
“如果是为了这个,那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陆子珊松了口气,“我就见那姑娘的背包有些奇怪,一头露出了小半截文件夹。本来还以为是病历报告,现在看来是被忽悠了啊!”
朱雅婷现在再回想了一遍和纪清的见面时间和密度,似乎确实拿不出时间去找别的女人。一个干急诊的住院医生能有精力工作就不错了,既要跟上某个诊断疯子的脚步,同时还得应付两个女人和一场婚礼,想想就觉得累。
“想通了?”
“差不多吧。”
“差不多?那看来还得给你吃颗定心丸才行。”陆子姗说道,“晚上我给你一张照片,你可以拿回去查一查。虽然有点模糊,不过应该能从衣服和裙子上入手。”
“算了,就这样吧。”朱雅婷总算又笑了起来,“好好的惊喜被他搞成了惊吓,真服了他了。”
“那晚上?”
“照常吧,我可不能露出马脚,这场戏还得靠你陪我演下去。”
纪清的事儿总算告一段落,晚上四人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上了浦江游轮。在船上,他们谈论着基金和朱岩那家医院,同时也靠着两岸的霓虹灯光和烟火好好放松了一把。
明海的医疗会议即将进入尾声,一个多星期的“休假”即将到期,各医院专家们准备收拾行囊离开这座大城市。
会议总体上讲相当成功,还有猪链球菌的急性感染病例大会诊作为点缀,不论是主办方还是参会人员都基本达到了各自的既定目标。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现在国际会议中心大酒店里,最烦心的恐怕非黄兴桦莫属。
原因也简单,因为之前帮祁镜找住院破格晋升主治的渠道似乎就要关闭了。至于是否真的会关闭,什么时候才关闭,之前那位刘义昌说的都很模糊。
想要知道详细情况,必须再往上通气。
关系这方面刘义昌已经给了黄兴桦,现在他正在等一个重要电话,而这个电话就决定了祁镜未来的升迁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