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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一顿烧烤

最终诊断 号西风 6990 2024-07-16 20:28

  

何天勤说的麻烦,就在于病情症状的不确定性。到手的信息能各自配组形成好几种可能性,而每一种可能性都不能被完全证实。这种不确定性就像撒在医生周围的迷雾,把本来明确方向的那条路弄得若隐若现。

  

急诊重症容不得犹豫,病人情况并不好,随时会踩破红线。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环卫女工还是乙肝导致的肝功能损伤可能性更大些。

  

“血氨倒是不高。”祁镜翻了翻手里的检查报告。

  

“就算血氨不高也不能完全排除掉肝性脑病。”何天勤挠了挠脑门,一大早就碰到这么棘手的病人让他有些抓狂,“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暂时还没有,症状都偏肝炎多一点,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个。”祁镜说道,“主要病人的情况用乙肝能说得通,长期肝炎导致肝损伤,肝损伤导致黄疸。就是这个体温和血象,和乙肝不符,说不定是其他感染造成的。”

  

“人不太清醒,又没家属提供这几天的情况。”何天勤对一旁的重监室医生招了招手,“先全身查一遍吧,先从脑袋开始。”

  

“全查一遍?”祁镜有些担心,“她钱够吗?”

  

“没事儿,反正也是他们领导出钱。”何天勤和自己的手下交代了几个检查,然后又把门口的那位领导叫了过来,“先交费去吧,然后带着去做几个检查。”

  

领导看到检查就头疼:“唉,行吧。”

  

“对了。”见他要走,祁镜忽然问道,“她是住的集体宿舍?”

  

“我们都安排住集体宿舍,有些人会住,有些人会回家,这个我们一般不管,只要能按时上班就行。”领导一看就是个不太管琐事的人,对一些大方向很了解,但细分到个人就不清楚了,“我也不认识她,情况都不了解。”

  

“那就把她的同事叫过来吧。”祁镜建议道,“她没家属,没人提供既往史,我们信息收集得很被动,关系不错的同事或许可以提供些线索。”

  

“好,我知道了。”

  

病情复杂的病人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分析,但祁镜没法在一院的内急诊室待上太久,没一会儿,调度站的电话又打来了。

  

这一去,他便再也没有休息过。

  

直到下午3点,整整8个小时里,祁镜这一班里总计送了12车。除去早上的这两位外,接下去都是重症。包括两位心衰,三位心梗,一起重大车祸外伤,一起农民工坠楼,一起脑出血,两起脑梗。

  

尤其是最后一起脑梗,病人家住在城西,硬是要送去第一人民医院看。

  

等到了一院,急诊早已经人满为患。医院没有多余的担架床,病人也不可能就这么睡在地面上,最后只能占着急救车的床。

  

祁镜在急诊待惯了,见了太多太多的压床。当初没发生在自己头上觉得无所谓,等自己真坐在这个位置上,才知道压床有多麻烦。

  

没了床的急救车就是个没了灵魂的移动空匣子,彻底丧失出车的能力。下一班到岗后会直接上一辆新车直接工作,他们连交接班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一院门口等着专车送床过来之后才能下班。

  

这段等待的时间,祁镜倒是去过内急看了眼那位环卫女工。各项检查下来,胸片收获最大,有大片炎症影,最后考虑是乙肝合并肺炎。

  

报告本身没什么问题,诊断看上去也能逻辑自洽,但祁镜就是觉得有些怪。

  

具体哪儿奇怪也说不上来,和女工一起工作的几个同事也一直没来,没有新线索,他实在没法轻易下判断。

  

等看完病人,给急救车配上新床,再回分站交接完车子,时间已经过了五点。

  

“总算下班了”

  

祁镜叹了口气:“这一天真够闹腾的,基本什么破事儿都见着了。”

  

“12车,如果算真正出车的次数,应该破纪录了吧。”李阳雨看向有些疲惫的老余问道。

  

“我记得有过15车的。”老余说道,“就在去年。”

  

“去掉一些放弃送医院的,有15车?”

  

“嗯”

  

“那重症率肯定是我们厉害,10车全是重症,那农民工都用上抗休克裤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下命来。”

  

李阳雨看向了一旁的祁镜,忽然问道:“对了祁老师,你晚上有空吗?要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这一天下来记的东西有点多,我正好有些地方要请教请教你。”

  

祁镜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摇摇头:“晚上有约了,改天吧。”

  

李阳雨顿时懂了:“是女朋友啊。”

  

“嗯。”

  

祁镜看了短信没急着回家,在分站洗了个热水澡后,直接上了出租车去了城北人民北路上的烧烤一条街。

  

人民北路离清里坊很近,在一家大卖场边上有条小巷,文钦街。小街其实并不长,原本也只是为了方便连接人民北路和丽华路而设的通道。谁知道因为周围有大量包括清里坊在内的老城区,这儿从几十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餐饮店。

  

有需求就会有发展,文钦街从一开始的早点开始做起,慢慢出现了拉面馆,小饭店,直到现在的烧烤小龙虾夜市。

  

找对了做生意的路子,这儿便成了城北最有名的小吃一条街。渐渐的,烧烤也不是吃客们的唯一选择了。

  

有摆摊卖鸭血粉丝的,有做花生米炒货的,有做了十几年的牛肉面馆,也有各式炒菜炒饭,还有很多摆摊卖的食物,种类繁多。每逢入夜,街道里就会挤着各色男女,寻找自己心仪的吃饭地点。

  

而陆子姗选的是一家烧炸烤串店,菜品齐全,看上去也处理得很干净“你还挺会挑啊。”祁镜一来脑海里便是满满的回忆,“这家的炸串蘸酱可是一绝,老师傅在这儿做了十几年了,从摆摊车开始做起,手艺不错,火候总能控制得刚刚好。”

  

“你以前来过?”

  

“这儿离我家也不远,我初中就在前面丽华路上。”祁镜想起那段时光,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家之前总得绕路来这儿一趟,吃上点东西再回去。”

  

“你小时候也挺可爱的嘛。”

  

祁镜看着她笑了笑,走进了店门,找了张空桌坐下。他一改往日的模样,随着环境的变化也变得多话了起来:“徐伯,生意还是那么好啊”

  

作为老顾客,来店里总得打声招呼,和店家熟络了以后,有时聊天反而比食物更吸引人。然而没想到的是,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位中年人:“哟,这不是祁老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人穿戴着溅了不少油污的厨师帽和衣服,手里端出一整盘烤肉摆在了隔壁桌:“三位美女久等了,这些先吃着,其他东西后厨还在做,马上就来。”

  

“徐叔,你怎么在这儿,你爸妈呢?”祁镜有些意外。

  

“唉,前段时间我爸中风了。”徐叔有些无奈,“我妈得照顾他,店里没人管,所以就把我给叫了过来。”

  

“脑梗啊。”祁镜接过他递来的菜单纸,问道,“手脚能动吗?”

  

“看上去还行,现在就右腿有些不利索,暂时还不太能走路。之前嘴巴都说不清话,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这可得好好复健了,得先保证自理能力才行。”

  

“已经练了一段时间,恢复得还不错。”徐叔脸上洋溢着笑容,对自己父亲的病情非常乐观,“那么久没来了,你这次要不要换换花样?”

  

“我还是老样子吧,牛羊肉各来两大份,其他的我也吃不惯。”

  

徐叔帮着翻了翻菜单纸,指着背面几种打了红色“大拇指”标记的新菜品,介绍道:“这些是我新添的各种小肉串,新进的货。你看隔壁几位美女就选了不少,味道挺不错的。”

  

祁镜看了两眼,兴致缺缺,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吧。”

  

“行,那再加一碗赤豆粥?”

  

“嗯。”祁镜听着这三个字就来了胃口,说道,“来两碗吧。”

  

徐叔看了看他身边的陆子姗,问道:“那美女准备吃点什么?”

  

“我这儿要两份鱿鱼,一份鸡腿,五串蒜苔,三串土豆,烤茄子,五串豆皮金针菇,五串烤虾,一份香酥鸡柳”

  

陆子姗翻到了背面,又添了几串刚才介绍过的小烤肉这才肯罢休:“就先这样吧,不够再找你。”

  

“你怎么点那么多?”祁镜有些奇怪。

  

“忙了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饿死我了。”陆子姗起身从一旁的饮料箱里抽了两瓶汽水,撬开瓶盖,先干为敬,“水也没怎么喝,我今天一定得放纵一下自己的胃才行。”

  

徐叔笑着把这些记下:“现在人有点多,要稍微等几分钟。”

  

“没事儿,我们反正不急。”

  

自从祁镜做了跟车的院前急救医生,和陆子姗在一起的时间反倒多了些。不过这次烧烤餐却不在他原来的日程安排中,是陆子姗临时加出来的。

  

“你今天不是说要做事做到很晚么,怎么又有空把我叫出来吃东西了?”

  

“还不是之前接的一个案子,本来可以打赢的,谁想最后医院竟然放弃了,选择和解。”陆子姗往嘴里灌了几口汽水,无奈地说道,“心里不痛快。”

  

“这不是很常见的嘛。”祁镜调侃道,“要是每次都这样,你还不得吃撑死啊?”

  

“啊呀,你是不知道这医院有多窝囊”陆子珊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这次调解用的文件,“你看看吧,到底是不是医院负责。”

  

乔莉这次接的案子是个公交车女司机,39岁,车祸后有蛛网膜下腔出血。评估出血量并不大,所以当时没有考虑手术,全程做了保守治疗。

  

按理来说,出血量不大,症状不严重的情况下,这类脑出血的预后并不差。接手病人的是城南的仁和医院,也是丹阳有名的大三甲了,不论先期用药还是治疗护理措施都没纰漏。

  

但病人的情况却和治疗背道而驰。

  

“反复出血?”祁镜看着病人入院后第三天的病历小结,有些奇怪,“这有点问题啊,用药都没问题,血压也控制得不错,怎么会反复出血?”

  

“说是有脑前动脉先天性动脉瘤破裂的可能,说和医院治疗无关。”陆子珊很顺口地说出了一个不太多见的疾病名称,“然后家属就开始闹腾了。”

  

这是很常见的医闹原因,病人家属不同意医院的诊断。

  

“如果按照这个来打官司,医院应该不会输。”祁镜又反复看了其中的一些细节部分,“医生都处理得很不错,每一步都有依据,抓不到痛脚。”

  

“乔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谁会知道病人家属玩了出釜底抽薪。”

  

说罢,陆子珊又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抽出了几张照片,递了过去:“看看吧,这阵仗怕不是要把医院拆了才肯罢休。”

  

第一张照片是医院自己拍的,应该是高层住院楼往下拍的俯视视角。

  

只见医院整个大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单从人数上来看就已经超过普通医闹的程度了。他们手里或敲锣打鼓,或摇旗呐喊,纷纷痛斥医院的不作为。

  

而第二张开始便是门急诊大厅的现场视角,拍摄的人也从医生变成了来医院看病的其他病人和家属。

  

“这是我事后帮着洗出来的,太夸张了。”

  

视角拉近后,更能看出对面的疯狂。有些人一进大门口就开始肆意妄为,见人就骂,见东西就砸。如果面前是个穿白大褂的,那恐怕就是拳脚相加。

  

“这看着就不是来谈事儿的,完全就是想搞事情啊。先把事情闹大,事情一大医院就受不了了。”祁镜看着之后的几张混乱的照片,说道,“他们倒是很清楚大三甲医院的软肋在哪里,根本不准备讲理。”

  

“民警也来过,可是没用。”陆子珊说道,“一有人报警,他们就装死。大部队撤走,只留一部分人拉横条,然后就是哭。”

  

“厉害啊!”

  

祁镜对他们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被他们这么一搅和,整个医院的接诊秩序都乱了套,就像土匪下山洗劫”

  

话到了嘴边忽然停了下来,他的视线逐渐凝固在了最后一张照片上,久久不肯离去。

  

陆子珊觉得奇怪,探过脑袋看了看照片,问道:“怎么了?”

  

“这个,穿着藏青色衬衣的人”祁镜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脑门,然后指向了照片角落里一位手里捏着长条棍的年轻人,说道,“这人我好像见过。”

  

“见过?”

  

“嗯,见过。”

  

祁镜回想起了之前去区中心医院接走尿潴留老太的那趟出车记录,当时也有一堆人围在医院门口。眼看着就要闹起来了,结果最后因为民警和他们三人的介入只能不了了之。

  

“早上在老北区中心医院,也有人闹事。”祁镜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带头的就是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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