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滨海市的火车站。
熙熙攘攘,万头攒动的人群,一道英俊而挺拔的身形夹杂其中。
“回来了。”
“车站依旧和半年前一样。”
林克环视四周,眼神中尽是回忆,回想起自己当初懵懵懂懂刚入巡捕局的样子。
那时办的第一件正经差事,便是派来守卫火车站。
谁料雨夜里由于神秘刺客的暗杀,共有三名立宪党人先后死于枪下。
最后才是自己的穷追不舍,于刺客在密林中激斗。
一幕幕场景仿佛便在昨天,历历在目,印象深刻,不由让人感慨万分。
如今不管是从实力亦是见识上讲,早已远超当初的自己。这或许便是人生顺理成章的成长吧。
周遭一些年轻男女见林克一时呆呆立在原地,虽然看其面容英俊。衣装整洁干净,但依旧在心底暗暗鄙夷嘀咕着,这人不会是第一次进城长见识吧?
连个火车站都看个老半天,土老帽不愧是土老帽。乡下人真没见识。
林克并不理会这些,即使而今自己六感超人,清楚感受到附近人纷纷投来的鄙视和不屑之目光,不过并未觉得有半分冒昧之意和不自然。
毕竟无知者是非常可悲的。
无知不代表愚蠢,亦与智商无关。
完全取决于自身的见识和眼界。
面对世上弱者的大多言行,强者应赐予一定程度上的宽恕。
俗话讲,多一分理解,多一分关爱。
“咦,你看那个人,傻乎乎的,跟第一次进城一样,估计是乡下来的。”
“最近市里要建设一些大型工程,这些个乡下农民又进城来要饭了。”不远处有个衣着非常普通,估摸是平民阶层,胖得有二百斤重的女生,语气极为嫌弃道。
“诶。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窝在农村种田能赚几個钱啊。进城务工可以赚得更多。”身边的女伴辩解道。
“哼。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又脏又臭又没有素质,还老是喜欢占便宜,偷我们城里人的东西。”
“父母告诉我,见到那些农村来的人,千万不要打交道。这些人心思坏得很。”土肥圆立马反驳,义正言辞道。
当以上这些话不出意外的传入林克耳中时,才让其本平静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波澜,从人格上感到有些冒犯和侮辱。
难道出生在农村是一种原罪么?
城里人和乡下人的最大区别,不过皆因命运的无情捉弄而已。这并不以人力而改变。
虽然命好从来都不是罪过,但不能因此来贬低和蔑视别人的尊严。
林克微微皱着眉头,极度不爽的瞥了眼那个胖女人,这女人不仅长得丑胖,并且无德,日后谁倒霉娶回家,家宅必然不得安宁,祸延子孙三代。
胖女人见林克视线投来,那锐利无比的眼神,将其吓得不寒而栗,头皮发麻。这种感觉比当初看马戏团里的发怒老虎更加骇人,于是赶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讲半句不好听的话。
见此,林克并未追究下去,抬步径直往车站出口走去。
两个女生见其走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那人好凶。一双眼睛都快亮起来了,感觉随时要杀人一样。”温婉女子心有余悸道。
“哼。这些个臭乡下人,屁大点赚钱本事没有,只会用暴力,活该穷一辈子。”胖女人见林克走远,才稍稍壮着胆子,为自己搏回点颜面。
“好啦。我们还是别说这些了,赶紧回家吧。难得学校放长假,应该和家里人多聚聚,好好感受下家的温暖。”
温婉女子拉着胖女人的手,迫不及待的踏上归家之路。
与之同时。
刚踏出车站的林克,四下扫视,准备叫只黄包车来,先去武馆与郑师汇合。
其之所以会回滨海,一切皆因郑师寄来的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大意是武馆有事,速速归来。
林克向来秉承人如何待己,己如何待人的原则。
作为自己此生武道上的领路人——郑师的召见,自然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不管身处何方,即便天涯海角,都会尽快赶回。
便当林克准备挥手招来黄包车时。
忽然。
路口的尽头,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极速驶来。
共是六只黑款老爷轿车。车身锃亮,贵气逼人。
在众人惊讶而畏惧目光中,赫然稳稳停在林克面前。
连林克都不由呆愣了下,不过其心理素质极佳,内心迅速归于平静。
这时。
咔。咔。
十来名黑衣男子几乎是同一时间从车上下来,除开一人躬身恭敬拉开车门,另一人迎面向林克小跑来,其余者快速站位有节的散在四周。
那一双双炯炯有神,冷漠无情的眸神,如刀一样狠狠剐在四周众人脸上,警惕着任何不轨之徒。
肃杀。
冷酷。
沉寂。
给人种非常不好惹之感。
“林先生,请。”来人卑微着姿态,面上露出讨好笑容,挥手虚引向中间的轿车。
林克目光一闪,平声问道:“你们是?”
那人马上热情笑回道:“议长提前知道了你回市之事,故派我们专门来迎接。”
议长?
程泽么?
林克心头一动,点了点头:“实在有劳程议长了,不过这样太扰民,下次不许再干了。”
“是,是,是。林先生教训的是。”黑衣男子一边笑容灿烂,一边连声应道。
接下来。
黑衣保镖们如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林克悠然登上车后,才撤得一干二净。
这支显赫车队徐徐消失在这条本来非常拥挤,因惧怕得罪大人物心理下,而变得极为空旷的街道上。
这浩大一幕同样落在之前那两个女子眼中。直让缩在人流里的胖女人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后怕不已。
“这排场比滨海市重要部门的局长都要大。”
“那男子这么年轻,不会是大权贵子弟吧?”
思及此,胖女人只觉得体内有一股酸痛尿意忽然涌上来。实在难以憋住。
于是。
不顾同伴格外不解的眼神,人匆匆钻进旁边一个阴暗小巷子里。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林克并不知情。即使知道了,也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此刻。
其惬意安然的坐在柔软车座上,语气平淡的问向前排副驾驶之人:“这车子是往哪里开?”
“林先生,议长当时吩咐我们是先将您接到议会大楼,然后再给您准备接风宴。”那人极为客气的回答。
林克面露思索,想了想,反正回武馆亦不急于一时,不如先去程泽那里,看看到底为何要安排这一出,于是沉吟道:“可以。”
至此。
一路无话。
车队很快驶达目的地。
这是栋高达二三十米,面积上千平方的绿瓦大楼。从下往上数,共有九层。
建筑表面是用莹莹白漆粉饰,并点缀着一些红联标语和塑料花朵。
周围区域栽着一些花树,一片是香樟树,另一片还是香樟树。枝叶茂密,气势宏伟。一到炎热的夏天,总会散发出阵阵清爽的味道。
大厅入口上方高高挂有‘议会’端正大字的匾额。简单而肃穆。并无多余装饰。
进出之人不多,这里显得有些安静。
下车后的林克,由人带着进入大楼,随之坐上电梯,很快来到最顶层。
一条深长而干净的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工作人员的匆匆脚步声。
有好几人路过林克旁边时,皆好奇看了几眼这位陌生来客,见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自顾自的忙职责之事。
不久。
步至一个办公室门前。
领路人先是轻轻敲了三下厚重木门,等里头传来一道‘进来’的声音后,才小心翼翼的推开,再退后半步,让林克先进。
“议长,林先生到了。”领路人半躬着身,两眼专注看着鞋子,根本不敢乱瞄室内物事。
“嗯。”
“你先退下吧。”
坐在柔软办公椅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程泽,立马合上手中一份报告,然后将其放在旁边堆若小山的文件最上面。
人抬起头来,面露微笑的看向门口处的年轻男子。
随着身后轻微关门之声的响起,林克徐徐踱步走来,打量了几眼这办公室内古雅而简欧的陈设,开口道:“程议长,你可真神通广大。”
“我这刚出火车站,你手下人便过来接。实在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看着没有丝毫拘束,如在自己家中悠闲散逛,坐在对面的林克,程泽和气笑道:“神通广大算不上,只是和南方战区及各行省的官员薄有交情而已。”
话及此。
人立刻话锋一转,用随意的口吻问:“你知道么?自从你走后,滨海市里发生了很多事。”
“这与我有何干系?”林克不顺着对方话头讲下去,而是冷淡反问道。
“呵呵。”程泽并未感到生气,随手从右边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厚厚资料丢了过去,“是和你没有关系,但和你的师门有着很大关系。还是由你自己看吧。”
师门?
心意门?!
林克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拾起那一沓资料,二目快速阅览下来。
一边注视着对方认真观看的样子,一边程泽不紧不慢出声道:“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识的那场宴会么?”
“根据我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情报,那场宴会的主人公,可是和你的师兄之间,有着千丝万缕,不清不楚的关联。”
说到这。
程泽先是干笑了几声后,脸色慢慢变得阴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