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黑羽鸦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左边的翅膀就被斩断，登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重重摔落到了地上。

李修年也有一些意外，因为刚刚他只是想要使用普通的剑招对付黑羽鸦，却没想到竟然会鬼使神差地使出了剑气。

就在他将手放在黑水剑剑柄上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这感觉十分奇异，仿佛他已经与那古修融为一体一般，要不是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是属于自己的，他几乎以为自己被人夺舍了。

不过，看眼下这情况，夺舍的可能性不大，他大概是继承了那名古修的剑道修为，可以像他那样施展出威力强大的剑气。

落地之后，黑羽鸦自知不敌，慌忙挥动仅剩的一只翅膀，摇摇晃晃飞到半空，意图逃跑。

见状，李修年当即使用腾空术，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空中，随后一剑势如破竹一般劈出，裹挟着一股强横凌厉的剑气，将黑羽鸦的另外一只翅膀斩断。

血水四处喷溅，有不少落到他的身上，好在他的体表释放着一层薄薄的灵气，将其尽数挡住，这才没有弄得一身是血。

一股腥臭恶心的气味紧跟着传入鼻中，甚是难闻，但李修年却无暇顾及，而是将灵力凝聚于脚下，对着空气轻轻一踩，快速下降的身体立即再次升空，跃起一丈多高。

但就在它正准备乘胜追击，给予黑羽鸦最后一击的时候，它的身体却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胀大好几圈，变成一个无比巨大的肉球。

李修年还以为它是要自爆，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连忙快速向后退去。

但就在这时，黑羽鸦的屁股却是忽然“噗”的一声蹦出一团不可名状的黑色气体，而在它的身体两侧，则是随着这声闷响滋出几束血水。

李修年微微怔了一下，不是很明白它想要干嘛，但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惊疑不定地在一旁看着。

而就在他微微愣神的这短暂片刻，黑羽鸦则是接着蹦出几团黑气，随后肚子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仿佛炒豆子一般的声响。

与此同时，在它屁股后面，还冒出大片的黑烟，紧跟着，李修年便一脸诧异地看到，它的身体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快速升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远方飞快逃遁而去。

看着犹如喷射战斗机一般轰鸣着远遁而去的黑羽鸦，以及残留在空中、扑鼻而来的那股混杂着血腥和翔味的难以描述的复杂味道，李修年瞪大着眼睛，眼神之中满是震惊之色。

这一幕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具冲击力了，不仅刺激着他的眼球，连同他的嗅觉也一同受到了挑战，以至于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不能就这么放过黑羽鸦，连忙施展腾空术，向着它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修年追着黑羽鸦，跟着它一起来到一座高崖上面。

崖边有一个山洞，洞口幽暗，仿佛一头张大着獠牙的凶兽，正在怒视着他。

黑羽鸦的身躯落在洞前，低低地叫唤了几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又无力地摔落回去。

李修年随后提剑落地，向着它缓缓走去。

看着仿佛杀神一般降临在面前的李修年，黑羽鸦眼神之中闪过几分惊恐和懊悔之色，颤颤巍巍地往后挪动了几下，全然没有刚才追击陈德龙等人的神气和嚣张。

凝望着洞前的黑羽鸦，李修年心中略微有些感慨，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八品妖物交战，要不是有剑气相助，根本就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地打败它。

而这一回他们也算是误打误撞，本来是想要找抢亲的凶手，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发现这只以凶暴着称的黑羽鸦。

他虽然同情那些好妖，但对于这种一见到人族就眼红的妖物，他和其他人一样，是不会因此手软的。

见黑羽鸦已经失去抵抗之力，李修年不想让它在临死之前承受更多的痛苦和折磨，便用力握紧手中的黑水剑，准备和它做一个了结。

然而，还不待他动手，身后便忽然传来一声清澈嘹亮的啼叫，一只羽毛雪白、体型比黑羽鸦略小一些的大鸟随后出现在山崖上方，双翅奋力振动着，朝着李修年快速扑击而来。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李修年当即快速转身，这才发现黑羽鸦还有另外一个同伴，而看这白鸟的发色，应该与它是一对的。

不过，雌鸦的实力普遍弱于雄鸦，连黑羽鸦都干不过他，他又怎会惧怕这只实力弱于他的白羽鸦。

眼见白羽鸦气势汹汹猛攻而来，李修年不由冷冷一笑，随即眼眸微微一凝，体内灵力快速涌动，施展出束缚之术。

白羽鸦身在半空，猝不及防之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李修年拉扯着摔到了山崖前面的空地。

不过，它毕竟也是一头八品的妖物，束缚术对它的作用十分有限，很快就被它挣脱开来，在李修年接着发动攻击之前飞到空中，围绕着他不断盘旋低飞着，似是在想着对付李修年的办法。

李修年虽然有腾空术，但此地乃是高崖，四下并无落脚之地，若是贸然跳到高空，对他十分不利。

因此，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时刻防备着空中的白羽鸦，以免它突然飞下来对他发起偷袭。

如此僵持了片刻之后，李修年忽然想起来，白羽鸦既然是来救自己同伴的，还有什么比黑羽鸦对它更有克制效果。

想到这里，李修年当即不再犹豫，手持黑水剑，转身向洞前奄奄一息的黑羽鸦冲了过去。

见状，白羽鸦顿时面露焦急之色，从半空中俯冲下来，紧接着张口喷出大团毒雾，向着李修年笼罩而去。

然而，李修年这么做只是虚晃一枪，心里边早就有所防备，见白羽鸦再次冲下来，脚步立时顿住，而后迅速转身，重重轰出一拳，将席卷而来的毒雾尽数震散。

看到李修年反应如此之快，白羽鸦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连忙调转方向，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李修年却是再次施展束缚术，将它的双翅禁锢住，随后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剑高高抬起，扎在它的翅膀上面。

白羽鸦登时发出一声哀嚎，和李修年一起摔到了地上，而后竭力挣扎着，挥动另外一边的翅膀，攻向李修年。

李修年见状，连忙向后倒退而去，避开他的攻击。

而白羽鸦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厉声长啸着飞向空中，看着李修年的目光充满着畏惧之色。

没能一举击败白羽鸦，李修年略微觉得有些可惜，但他刚刚才施展了剑气，体内灵气消耗比较大，要是强行与它硬碰硬，虽然也可以赢，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很不划算。

所以，尽管有点麻烦，但李修年还是耐下心来，利用黑羽鸦作为诱饵，一点一点消耗白羽鸦的妖气，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而有黑羽鸦在，他也不怕白羽鸦逃跑。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不离不弃的白羽鸦，李修年心里边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不忍心。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人类尚且如此，但它却能够做到祸福同享，生死相依，虽然明知道打不过李修年，可它还是在空中盘旋着不肯离开，试图解救自己的伴侣。

这份对于爱情的忠贞，以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哪怕是在人类身上，也并不多见。

李修年忽然有些敬佩自己的对手，尽管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而从黑羽鸦刚刚追杀陈德龙等人的行动来看，它们也并不像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伤害人类的事情。

可是，单从白羽鸦对丈夫生死不弃的这份难能可贵的精神来看，它就值得李修年的尊敬。

对于这样的对手，李修年觉得自己应该给予它足够的尊重，与它正面一战，而不是利用它对黑羽鸦的感情来逼它就范。

虽然这看起来很傻，还有一些虚伪，但在人妖的矛盾之间，是非对错从来都不是这么容易分得清楚的，相比较于得失，李修年更愿意遵从自己的内心行事。

所以，他并没有纠结太多，这个念头出现之后，他便不再拿黑羽鸦做诱饵，而是上前一步，对着半空之中的白羽鸦大声喊道：

“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人话，但你如果真的想救你的丈夫，我愿意给你们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

“只要你肯自废修为，带着你的丈夫到远离人类的地方生活，并且承诺永不与人类为敌，我可以放你们一马，让你们离开。”

说着，李修年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白羽鸦的反应，见它正停在空中，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知道它听得懂自己的话，便接着开口补充道：

“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虽然我重创了你的丈夫，但它也同样伤害了其他人类，我本应该将你们一起除掉，可我念你们夫妻情深，不想赶尽杀绝，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当然，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关系，我会与你堂堂正正一战，死后将你们合葬在一起，成全你们夫妻之间的情分！”

听到李修年这么说，白羽鸦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挣扎之色。

从它的表情来看，李修年知道，它这是有些心动了，便没有打扰它，而是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它做出选择。

而事实上，白羽鸦心里边此刻也的确非常纠结，它很想救自己的丈夫，可它也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是绝对无法打败面前这个人类的。

在与李修年第一次交过手之后，它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做好了一旦救援失败，便与丈夫共一同赴死的心理准备。

从小到大，它已见识过太多同伴惨死于人类修士手中的悲惨画面，而它的丈夫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将这份怨恨报复在普通人类的身上，但都被它拦了下来。

因为在它很小的时候，它的父母便告诫过它，仇恨只会带来无止尽的杀戮，只有远离人类，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它虽然不喜欢那种躲躲藏藏的生活，但它也知道，一旦轻易犯下杀戒，就会引来人类强者的注意，所以这么些年它一直都很小心，并且拦着不让丈夫伤及无辜。

但是，生活并不都是永远这样风平浪静，尽管它们已经竭力退让，但还是时不时地会有不开眼的修士和武者跑到山上来，找它们的麻烦。

对于这些人，它和丈夫向来都不会手软，而这几十年来丧命于它们手下的人类强者也有不少。

所以，遇到李修年的时候，它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这本就是两个不同种族之间宿命的对决，就算李修年不动手，只要让他知道了它们的存在，它们也必须杀人灭口，以免走漏风声。

白羽鸦本以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但出乎它意料的是，李修年竟然会放它们一条活路，这是它在此之前根本连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而在它所见过的人类修士和武者当中，几乎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它们赶尽杀绝，拿它们的身体去做炼器和炼药的材料，它不敢也无法想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对它们没有那么大成见的人类。

若在动手之前，李修年说这番话它绝对会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的情况明显对它们非常不利，李修年若是别有用心，他又能够图什么呢？

而它虽然不相信李修年话语的真假，但想要救丈夫，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可它一旦答应自废修为，就完全丧失了反抗之力，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李修年反悔，它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实在是个无比艰难的抉择，它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而就在它犹豫不决的时候，地上的黑羽鸦看出了妻子心中的想法，见它竟然有一些被说动的感觉，脸色不由大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忙大声尖叫着，神色痛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闻声，李修年不禁怔了一下，回头向洞口望去，随即瞳孔猛地一缩，只见黑羽鸦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的妻子，而它的身体则是开始快速膨胀起来。

但与刚刚不同的是，这一次膨胀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它第一次遁逃时的大小，看起来并不像是要逃，而是真的想要自爆，以此来保全它的妻子，让它赶紧离开。

见黑羽鸦一心寻死，李修年连忙施展束缚术，想要阻拦住它，但为时已晚，因为它的身体已经在这个时候膨胀到极限，“嘭”的一声轰然爆炸开来。

“啾！”

白羽鸦见状，瞬间大惊失色，在空中悲鸣一声，冲向自己的丈夫，可迎接它的，只有漫天的血雨！

没能拦住丈夫，白羽鸦眼中顿时充满绝望之色，随即一脸怨恨地转过身来，抬头向李修年望去，口吐人言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不对，活活逼死我丈夫你一定觉得很有成就感吧？”

“没关系，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我可以选择结束这一切痛苦的方式，你只是很幸运地出生在人族而已，总有一天，一定会有妖族大能出现，从你们手中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大地！”

“到时候我们所经历过的这些痛苦和折磨，一定会向你们分毫不差地讨回来的！”

说罢，白羽鸦当即振翅高飞，向李修年快速飞去，而后在他面前轰然自爆。

洁白无瑕的羽毛高高飞到空中，沾染上血水，仿佛红色的雪花一般缓缓飘落下来，残酷中带着些许说不出的美丽。

李修年呆呆地怔在那里，随后抬起手来，握住一片血红色的羽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但这也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

我其实想法很简单，人妖的矛盾确实是这个世界的主要矛盾，但我想要表现的不是这个，而是在这个矛盾之下，探讨一些关于人性的东西，它可以是人和人之间，也可以是人和妖之间，但不管是人和妖，在我看来都是一回事。

我不想把故事情节写得太过复杂和离奇，只想表达一些简单易懂的东西，比如爱情、亲情、友情。当然，想要表现这些美好的东西，就必须要通过一些阴暗的东西来侧面凸显，这是我的一个思路和方式，所以很多故事的结局往往都是不好的。

而我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只有当悲剧发生，人们才会更加珍惜那些曾经美好的东西，我写的也许不好，但意思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

不知道大家是什么看法，欢迎在此评论留言，爱你们！！！

聊斋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