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还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打字机写道,“在你的朋友结束仪式进入这里之前,你最好将这些纸张销毁,虽然并没有什么不可示人的内容,但引起你朋友的误解就不好了。”
如果是在平时,莱恩一定会花时间权衡一下这个提议的各种后果,但在大脑封闭术的加持下,他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塔尔博特的用意。
比起销毁两人之间的对话,留下这些纸张显然才是最优的选择。
否则,难道等会儿要和林克斯说,我进这间屋子什么也没做,光发呆了?
这也太容易被揭穿了。
销毁后要蒙混过关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塔尔博特重新伪造一份对话记录。
这不仅留下了把柄和更大的隐患,同时也平白让自己多吃了一个闷亏。
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坨坨也成矢了。
只是眨眼的工夫,莱恩就已经作出了决断。这极其短暂的犹豫,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一个对友谊忠诚的人害怕朋友误会的顾虑,也更加体现出他之前那些话的分量。
“没有必要,塔尔博特先生。”莱恩说,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冷淡了一些,“比起如何提防朋友,我还是对这个秘境的技术更感兴趣。”
“真是抱歉,我自身的经历让我多言了。”打字机说,“既然你对秘境感兴趣,我自然也不会吝啬,我想你的朋友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属于他的传承,我们可以继续进行知识的探讨了——这本身也是我承诺给你的东西。”
不愧是哲学大师呢,话术真厉害,莱恩在心里无声一笑,他忽略了对话里暗示的成分,问道:“您能说明一下‘镜子’的制作方法吗?毕竟,如果离开这里就再也不能进入的话,那些还没长成的草药就太可惜了。”
“我并不清楚塔尔博特死后,该隐对秘境的布置。”打字机写道,“不过,你可以描述一下‘镜子’的特点,我应该能推断出制作方法,在空间魔法的知识方面,该隐从不藏私。”
“如何传送这一点我大体能够猜到。”莱恩说,“使用空间魔法对应的炼金术就行。不过,塔尔博特先生,你刚才说过,空间阵法的条件是一一对应,但这座秘境里的门在每次开启的时候都是随机的。”
“随机是不可能的。”打字机解释道,“并不是说做不到随机的传送,但这样太过危险,很可能你的身体部件就随着传送去世界各地流浪了。你所认为的随机,不过是一种伪装的技术。”
“伪装的技术?”
“没错,这一点我恰好询问过该隐。那些门并不是随机传送,而是多个炼金阵列的循环,就像钟表的轮盘一样,门的铰链只要开合一次,指针就会转动,触发下一个空间的法阵。你只要多实验几次,就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当然,要实验多少次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不会是一个轻松的数字。”
从某种角度来看,该隐还真是闲得无聊呢,莱恩不由腹诽。
“那么,我能询问一下,如何让镜子具有筛选的功能吗?”
“筛选?这不是非常常见的炼金术之一吗?”打字机问道,“只要设置好‘条件’,配合对应的炼金阵法就能完成。”
“但条件太复杂了,我甚至怀疑镜子是有人在控制。”莱恩说,“因为它甚至能分辨你是否进入过通道。”
“这不太合理。”打字机很快否定,“所有的条件必定是‘明确’且‘普适’的,比如年龄,很难针对某个单独的个体,因为这种判断超出了‘阵法’的范畴,按照我现有的猜想,要么确实有一个有思想的东西在操作,要么该隐还留下了一些暗招,让进入这里的人身上带上了标记。我不知道你依据什么情况做出‘它具有思想’的判断,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在我们进入这里之前不久,还有一批人来过。”莱恩说,“但他们离开后,就失去了再次进入的资格。”
“如果是这样的话,并不用担心。”打字机的速度放缓下来,“我没猜错的话,这同样是伪装的技术。该隐在这方面的天赋很是独到,他总能用各种各样的诡计让你以为他无所不能。”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无所不能的人。”
“这同样是个无法证明的话题。”打字机写道,“我的意思是,他会用各种有趣的技巧,让人觉得他超出了规律的限制,比如你现在困惑的这一点,让无生命的阵法拥有基本的思辨能力,这很不可思议,对吗?但事实上,这很好实现。”
给阵法装一个大脑?莱恩皱眉沉思,灵魂魔法吗?不,这可算不上简单的技巧。
“不要被复杂的功能迷惑住了。”打字机提示道,“有些功能是可以依靠阵法实现的,而不能实现的,有时并不需要依靠魔法的力量。”
莱恩眼睛一亮。
“我早该想到的。”他说,“这座屋子里还有那么多麻瓜机关,不过,能想出这种主意的,真不愧是有钱人。”
“他确实喜欢用大手笔换取他人的惊奇。”
“一次性用品。”莱恩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只要触发过就直接销毁,而没有摸透筛选条件的人,无论是对着损毁无用的镜子,还是尚未使用过的镜子,尝试多次失败后,都会做出‘只能进入一次’的判断吧。”
说起来,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和林克斯才下定决心继续前进的。
想到这里,莱恩眉头又皱紧了一些,他暂时不去看纸上新出现的字母,而是用大脑封闭术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他并没有发现大脑封闭术的壁垒有受到侵蚀的迹象。
但这依旧不能消除莱恩心里隐隐的不安。
找时间研究一下心灵魔法吧,他暗自添上新的学习计划,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塔尔博特那边。
“这也是我的想法,左右不过是些显摆的小技巧罢了,该隐当初也是玩笑一般说给我听的。”打字机写道,“所以,如果你想要再次进入这里,非常简单,再找一面能用的镜子就行。”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莱恩说,“塔尔博特先生,我确实能感觉出,对于知识该隐没有什么藏私的念头,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向他学习画像的技术呢?总比自己摸索制作这台打字机方便吧。”
“因为他不会。”打字机回答,“虽然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些摩擦,但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莱恩眨了一下眼睛,掩饰住一闪而逝的戏谑。
“当然,他有撒谎的动机。”它自顾自地解释道,“但这么直白的谎言可不是该隐的风格。而且,他也试图钻研过画像的方法,但很快失去了兴趣,草草结束了。”
莱恩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该隐在“会不会画像”上或许没有撒谎,但在“要不要进一步研究”这个问题上,绝对有自己的打算。
“那真是太可惜了。”莱恩停下发散的思绪,“我对画像的知识还是很感兴趣的,那简直是另一个世界。要是…”
他话音未落,背后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