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不知如何辩解,只得问道:“可我听说常山公主与大将军不过是师出同门,情深义重而已。就算是这样,栩孟君便能娶其他人么?”
商闵月恨了一眼正在提醒她的流苏,又骄横道:“便是没有私情又如何,一位是天家公主,一位是贵女册封,本就是云泥之别。便是想着和男人比肩这一条,多教人瞧她不上呢。莫说驸马不娶,娶了又能看得上她?”
寒酥默然,原来还有这种声音,她缓缓道:“看得上看不本不是在于是不是和男人比了肩,若是天下女子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若是天下男子都觉得高人一等了,才是所有人的悲哀。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下去吧。”
商闵月听了,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流苏拉了一把,愤愤离去了。
流苏也收下了那个锦缎缝制的锦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劝慰道:“坊间的故事而已,姑娘别为了这些事情伤神。再有一句,这话原本不该奴婢说,咱们的规矩大,是不容许议论主子的,姑娘眼下是客人也是贵人,却没得为了这些得罪了人才是。要是被别人知晓了,只怕是不妥。”
寒酥笑道:“我原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没有什么。想来驸马爷高高在上,未必会和我计较这些。”
夜里,驸马栩孟正处理排查完船上一应事宜,却听得有宫人前来禀报,有人有要事相告。
商闵月低头弓身进来,还未说话便先跪倒在地,栩孟不喜欢这种卑躬屈膝,只问道:“你是伺候哪里的?有什么要紧事?”
她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未开口便含了悲态,扭捏道:“回殿下,奴婢本是宫里内造府的三等宫女,现在在聂姑娘哪里服侍今日发生了一件事情,奴婢想着驸马早晚会知晓,特地前来请罪,还请殿下宽恕。”说完竟然有哭泣呜咽之声。
栩孟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情?”
她虚掩了掩眼角并不明显的泪,委屈道:“今日驸马走后,姑娘唤了我和流苏进去,便要问驸马从前的旧事。奴婢本来知晓宫中规矩不得议论主子,可是姑娘说她是陛下的恩人贵客,必定是有些特权的,如果奴婢不说,便要叫人打三十板子。奴婢不得已,便答了姑娘的话。还请殿下责罚。”
栩孟不喜她的皎洁,却也有些好奇聂寒酥究竟问了些什么,于是道:“姑娘问了什么?以至于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她已见恐惧,哭道:“姑娘说,连说书的先生都道驸马是要娶常山公主的,一转眼便做了驸马,想必不是什么,不是什么好人,可怜了常山公主的痴心。”
“噢?她还说了什么?”栩孟眼底有些杀意,房间中徒然冷了几分。
商闵月越发紧张,可是想到传闻中驸马的忌讳和对宫人的大方,更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继续道:“她还说,男人瞧不上女人是万万不能的,女人也不能瞧不上自己。奴婢见她说的越发不像话,实在不敢听了,便找机会退下了。到了下午,姑娘又发了几次火,奴婢自知已经触犯宫规,对殿下不敬本就是大罪。特地来禀报殿下,还请殿下重重责罚。”
如何会有责罚呢?聂寒酥现在可是有功劳的人,连同伺候的人都抬了等。若是责罚也是陛下才有这个权力。
栩孟冷笑一声,道:“你不必自责,能来请罪,可见你的忠心。孤恕你无罪,你下去领赏吧有什么消息,便来禀报。”
商闵月松了一大口气,却不敢透出半点欢喜,诺诺退下。
栩孟却当这件事未曾发生过一般,暗地里对这个人有了几分好奇。商闵月说的,前面真假难辨,后头这几句话倒是有些聂寒酥的语气,这话更像是从前的萧秋水说的。
往事不可追忆,无论当年真相如何惨烈,都不可以再次牵动任何人的神经。
流苏在房中与一众宫女一起打织物的络子,见着商闵月端着许多宫中的赏赐物件来了,也不搭理诸人,有几个小丫头想去讨好一二,却白白被奚落了一番。众人知道她是个欺软怕硬,爱生口舌是非的,也不管她。她没个炫耀的去处,白生气了一会子,自去拿捏几个低阶的小丫头了。
流苏心下却道不好,这人贯会拿捏着旁人的错处邀功,只怕那位姑娘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不知道做了谁的筏子,以后若是没个好的后台,只怕是会有隐患,却不知道该如何提醒了。
船只北上了几日,又换了车架,摈去许多丫鬟宫人,只一些个高阶的护卫。栩孟自然是伴驾左右,偶尔看着车里养伤的寒酥,透着一种熟悉却陌生的审视。
寒酥心下以为是惧怕刺客再度暗杀,所以又择了别的路。而这几日,皇帝偶尔来看一看她,问候一下伤势恢复如何,也并无旁的话语,比之之前的亲切谈论,却仿佛是隔着许多年了一般。
又一日,车架随行人数减少了大半,车架渐入深山,一处潮湿阴暗的山谷。夜间有星月环伺,如龙虎环抱。寒酥见了秋日里头山间的肃杀气息,想到村子里的堪舆先生说的风水,这个地方倒是像安葬亲王的。
可惜这样的话语,无人可说。便是熟悉一点的叶朔,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时每刻都紧绷着面容,警惕着周围会出现的所有意外。
松树柏树与辟邪的漆树围了上千颗的一处地方,密密麻麻的筑起一座座坟墓,碑石无文,唯有中心位置的两座,一个刻了一个忠字,一个刻了勇字。
皇帝陛下来这里祭祀来了,诸人点燃香烛供奉等物,便退去了许远。
寒酥不解,为何诸人会礼貌的将她请来,且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在。
皇帝点燃一注香,示意她跟着,两个人走到那个忠字的坟墓处。坟墓已经透着时间雕琢的陈旧,碑石上的颜色泛着玄灰。她心底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痛楚,仿佛心脏被谁紧紧撰在手中。
皇帝把香递给她道:“这坟,你该拜一拜的。且别问什么,上一注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