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容青林现在的社会地位和收入水平,又有田灵珊父女帮衬,在王城中为一家人找个宅子安顿下来并非难事。他年前就有了安排,这次把佟金兰接来,每天什么也不用干,就安心养身体,容香草在旁边的铺子帮忙,容青云也准备在这里上学堂,一切都稳定了下来。因为身在王城,不用考虑被胡子算计,叶灵蕖也没了顾虑,大大方方地登门看望来了。
“老姐,要不我跟你去,上你的书院念书吧。”容青云见到叶灵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容家只有容香草一个姑娘,容青林和容香草、容青云都把叶灵蕖当作自己家人,所以把她排成老疙瘩。
叶灵蕖对小孩子读书是举双手赞成的,也很喜欢,当即答应,“好啊。不过到那你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可不像在家有娘和姐管你。”
“没问题。”对书院那种学习环境的向往压倒了对所有困难的担忧,让容青云兴奋莫名,一口答应下来。
解决了这个小的,几人又看老的。来到王城后,没有那么操劳了,天气也暖和起来,佟金兰的气喘轻了许多,起码不用走几步就歇一歇了。现在没有了胡子的威胁,戏也不用演了,一家人打算亲亲热热一起吃顿饺子,算是补上过年的团圆饭。
独孤遇家人都在东王城,就被留着一起吃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自进屋就有些拘谨,既不像平时那样对谁都冷淡客气的样子,也不像朋友亲人间的热情,颇有些忽冷忽热的感觉,让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倒是把叶灵蕖逗得偷笑了好几回。
他们还没吃完饭,金台吉居然来了,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金台吉只带了一名副将,两人都穿着便装,也没骑马,溜溜达达就找上门来,和亲友之间互相串门没什么两样。
听副将说他们还没吃午饭,田灵珊和容香草忙张罗着再置些酒菜,好招待贵客。但却被金台吉阻止了。
“婶子,弟妹,容姑娘,你们不用忙活了,我平时军务繁忙,倒是很难吃到这家常的饺子,如果方便,我就吃这个好了。”金台吉平日里少言寡语,今日破天荒一口气说了这多,而且还开了个玩笑,“就是我的饭量比较大,怕是我吃完你们就都吃不饱了。”
他的话把大家都逗得笑了起来,也让田灵珊和容香草的紧张情绪缓解了许多,手脚都麻利起来。叶灵蕖和独孤遇却互相看了一眼,对他的反常略有些意外,对他刚才对三人的称呼也觉得有趣。
庄户人家饭量都不小,今日本就有客人,所以备的馅儿和面都很足,不消片刻就准备妥当,包起第二顿饺子。这次佟金兰和叶灵蕖也一起动手,速度很快就又煮出一锅来。
“吃来吃去,还是咱这猪肉酸菜馅的饺子好吃。”金台吉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小口,然后蘸了一下蒜酱,把剩下的全放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很没形象地边吃边嘟囔。
看着这个叶赫部落用一只手都能数得上来的贵客如此平易近人,连容青云都不再怯怯地,和他有来有往地唠了起来。容青云小时候就表现得异常聪明,平日里最喜欢听二哥、老姐读书里的故事,要么就听大姐唱戏文,两周岁就能背诵五十多首古诗,老一辈人的讲古听一遍就记住,被村里人视为神童降世。
而且这孩子小嘴儿爱说、能说、会说,亲戚和邻居送个外号,叫“花舌子”。乡亲们多不知道“舌绽莲花”这个词,却同时认可了这个外号,足见这小子嘴皮子厉害的程度。
就这样一个小家伙儿,只唠得一会儿,就把个金台吉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当得知容青云即将去书院读书的时候,非常高兴,当即表示等回了东城,要把自己的收藏的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他。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又喝了一会儿茶,金台吉才拍着肚子告辞。叶灵蕖和独孤遇自是跟着出来。容青云则让他大姐帮着收拾东西,好同叶灵蕖一起回书院。
“贝勒爷…”独孤遇与金台吉相处日久,见他今天的状态反常,便知有事。起初独孤遇以为他只是为了表示与属下打成一片,或者干脆是因为叶灵蕖才来到容家,但看他状态竟似相当放松,这与长年忙于军务的样子一点也不符,所以叫他一声,以示询问。
金台吉视他为最好的朋友,所以也不隐瞒,“因我违背贝勒将令,擅自出兵攻击倭寇,今早已经被革去职务,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了。”
叶灵蕖和独孤遇都是一惊,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在他们被困山洞期间,必是布扬古下了命令,未经允许不得对付倭寇。金台吉早上从佟小英那得到消息,得知独孤遇没死,但倭寇正去围杀,想也没想就出兵前来救援,这样一来,他确实违背了贝勒府将令。都说军令如山,这革了职都是轻的,如果不是看在他与自己是亲戚,又屡有大功,说不定这次布扬古就直接把他砍了。
“倭奴寇境,布贝勒却不出兵围剿,这是为什么呢?”叶灵蕖想不明白布扬古这么做的原因,便出声问道。
金台吉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既是布扬古的亲戚,却也是人家的下属,这时又风被革了职,无论怎么评论,都可能有失偏颇,索性就不说了。
独孤遇知道他的脾气,见身边又没有外人,便思考一下道:“古往今来,遇外敌而不战,无外乎几种情况:一则恐惧畏战,二则同流合污,三侧隔岸观火。以这些时日观之,倭寇武功虽高,人数却少,因此畏战之测可以排除。而若要同流合污,必有巨大利益驱使,或钱或权,而布贝勒乃叶赫之主,权极整个部落,所有土地均可视为其财产,断不会舍大而逐小,第二也可排除。如此一来,便只余第三,隔岸观火。只不知他要观的是谁的火,是李成梁?还是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