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百里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东宫。
一只脚还没有迈进去,就被王护着急忙慌地拉住,“百里策,你又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百里佯装醉酒的模样,靠在王护身上,“你说你,怎么着也是个宁远将军,姜国太子身边的左右手,怎么一遇事,就学不到你家太子爷半点沉稳的模样?”
王护闻到了淡淡的酒味,问了一句,“你从来不饮酒,今日发什么疯?”
百里低着头,笑着说,“边关的烧刀子,喝得呛人,太难喝了。”
他凑到王护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这万安城的酒,可香了,但是呢,这万安城的女人比酒还香。”
王护听到百里的疯言疯语,有些生气地推了他一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还敢寻欢作乐?”
看着被自己惹恼的王护,百里很高兴,不怀好意地笑了,“逗你玩的,我怎么敢?要是被你家太子爷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弄死我?”
王护拉着他的臂膀,往里拽,“算你还知道点分寸。现在我们回到了万安城,天子的脚下,多少双眼睛盯着爷,盯着咱们,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大题小做,哪里还会像边关那般随性自在?”
百里开玩笑地说,“那不如我们回去?”
王护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看起来和边关一样。
边关有的是寸草不生的黄沙,有的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草原,而这里只有四四方方的围墙。
他沉默了。
百里知道自己说的就是屁话,搂着王护说,“开玩笑的。别每天都跟门神似的。”
王护瞪了百里一眼,很严肃地对他说,“从前,你是随性惯了,甚至都可以直呼爷的名讳。爷都不责罚你。如今,不一样了。爷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少给他添乱。”
百里不以为然地瞥了王护,假装很受伤的样子,“哼,你就知道维护你家太子爷!再说,不就喊个名字吗?”
“姜渊,姜渊,王护,王护…我偏要喊,你能拿我怎么办?”百里故意气王护。
王护没有生气,看着百里,冷冷地说道,“百里,我是为了你好。这里,是万安城,是东宫。爷,他是姜国的太子,以后他还会是姜国的王。”
百里知道王护的容忍限度,没有再继续开玩笑,“知道了。”
“跟你这里废话,爷的伤不太好,快去给他瞧一瞧。”王护又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百里苦笑了一声,“他不过是个小伤。”
就这样,百里被王护生拽到了书房。
姜渊换下自己的衣服,看着绷带沉思。当时,他并没有完全昏迷,只是几天几夜,快马加鞭地从边关赶回来。
他太累了,累得只是想休息一下。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小太监的碎碎念。
他想试探一下,这个小太监到底跟泠儿的死有没有关系?
只是,这么胆小又蠢笨的小太监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做这些事情。
“爷,百里回来了。”门外响起了王护的声音。
姜渊穿上新的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进来吧。”
“百里,今日你检查公主的尸身,可发现了什么异样?”姜渊站在摇曳的烛火边,叫人看不清表情。
他很痛苦,自己亲口说出这些话,是关于至亲之人。
百里毕恭毕敬地回答,“我仔细地检查了,没有中毒迹象,身上没有遭受重击的伤痕。应该是溺水而亡。”
王护看着恭敬的百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能听自己几句劝。
百里又想了想,补充道,“可是,溺水的人,出于求生的本能。通常会慌乱挣扎,两手乱抓。指甲里可能会嵌入泥沙,公主的指甲很干净。可能是先被人弄晕了,再被人丢进池中。”
百里摇了摇头,仿佛又不对。
姜渊皱了皱眉,“会不会是因为已经被清理了?”
百里点了点头,“公主身份尊贵,收殓之时,仪容仪表肯定精心整理过了。”
百里叹了一口气,“我们回来得晚了。尸首、现场环境已经被清理过了,想再寻找蛛丝马迹,基本没有可能了。”
姜渊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王护上前一步,“爷,还有那个小太监。公主出事的时候,她也在场。”
“当时,她无缘无故失踪。没过几天,被宫人发现也溺毙在池中。这里面就有很大的问题了。所以我们才匆匆前去查看,毕竟她的嫌疑很大。”
“据宫里人汇报,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偏偏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又会在棺材里发出求救的声音?”
阿护说了一大堆,百思不得其解,“反正,这个太监一定有问题,故意在那装疯卖傻!”
“她可能当时并没有完全死去,只是窒息了,被误认为死了。”百里解释道。
“她只是一个小太监,应该没有人太在意她的生死。”
姜渊目光幽深,扶着桌子,淡淡地开口,“这个太监,没有趁机杀了我,反倒救了我。”
百里和王护都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呆在公主身边的人,姜渊自然派人查得一清二楚。
这个小太监很小就入宫了,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很平常的一次,她被其他太监欺负,恰巧被公主看见了,出手帮她解了围。
正好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公主看她还顺眼,便带回了瑶云殿。
可怜,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是公主给她取名小真子。
这个小真子做事仔细,手脚麻利,也不喜欢邀功,待人很真诚友善。
慢慢地,公主很是喜欢她,成了贴身伺候的奴才。
姜渊派去保护公主的人,也回禀过,这个小真子对公主很忠心,三番五次地维护公主。
姜渊这才敢留小真子在公主身边。
百里对姜渊说,“这个小太监,可能是落水的时候,后脑勺碰到了石头,伤了脑子。”
他拍了拍王护的肩膀,“应该不是装的。”
“还有一事,她的脉象很奇怪,我也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百里有些懊恼地说。
自己行医这么多年,碰到疑难杂症不少,不说治好治不好,第一次在诊脉上就难住了。
“哦?”姜渊有些好奇。
“唉,百里策,你平日不是自诩神医吗?怎么这一次连脉象都诊不出来?”王护难得有机会打击他一次。
在边关那种环境,医术精湛的大夫根本没有,随行军医的医术也是一般般。
可是,战争、恶劣的环境,患病的将士却很多。平日这个百里策仗着自己的医术,可没少折腾自己。
“要些时日,待我翻阅古籍,定能找到答案。”百里难得认真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