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逐北笑了笑。
百姓们的应对,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诸位乡梓还请起来,大明回来了,诸位今后见官不跪,除非是判定了有罪之人,否则,只需要弯腰长拜就行!”
朱慈炯伸手扶起年纪最大的一个木匠。
而一众匠人也只得纷纷站了起来。
“诸位,本侯需要制作一些纺织机,不知道你们可能胜任?”
“小侯爷放心,纺织机最难的也就是飞轮窝圈而已,不算是什么艰难的活计!”
那个被窦逐北扶起来的老匠人,当即开口道。
“老人家,请问贵姓啊?”窦逐北对这个老人开口道。
“不敢,不敢!”
白胡子老匠人连连摆手:“当不得贵,小老儿姓王,名唤王胜银,是这安定城王家庄的人。”
“不知道我这图纸,王老可能制造出来?”
窦逐北伸手入怀,将一张图纸交给了王胜银。
这是一份纺车图纸,其中改动最大的就是“竖置纱锭”。
虽然说飞梭和竖置纱锭的珍妮纺纱机,才是纺织行业提升效率的利器,但是——
实际上飞梭在华夏纺织机中使用的很早。
西方织布机素来两人配合,而华夏都是家庭作坊,受人力限制很大,是以,飞梭很早就面世了。
纺织机使用飞梭,在华夏并无准确的时间。
但是,最低在北宋时期,飞梭就已经大量使用了。
宋苏轼的百步洪诗之二,就有:“佳人未肯回秋波,幼舆欲语防飞梭。”
明朝开国功臣刘基的节妇吟,也有:“人间日月如飞梭,地下相从应始多。”
在明朝时候,素来禁止皇家航海贸易,却不禁绝士绅、民间航海贸易,是以大明产出的棉布,压制的西洋棉布毫无立足之地。
而清廷实行残酷的“禁海令”“迁海令”之后,不到八十年时间(1656&*1733年),西洋人就开始改进棉纺工艺了。
而棉纺工业的暴利,却又导致了一工的出现…
“将纱锭竖置?”王胜银瞪大了眼睛。
素来这纺纱机,纱锭都是平着与地面平直摆放的。
“窦神仙,你这…”
王胜银蠕动几下嘴唇:“可是画错了?”
窦逐北轻笑一声:“却说你能否制作出来?”
王胜银点头:“倒是没啥难度,只不过这竖着放纱锭,会不会纱线互相纠缠啊?”
“你管照做就是,若是做的好了,本侯重重有赏!”
窦逐北摆摆手,他自然知道这珍妮纺纱机的好处。
可以这么说,这玩意只要是鼓捣出来了,垄断整个纺纱行业,不成问题的!
要知道,只要动力跟得上,珍妮纺纱机带动一百个纱锭不成问题。
而黄道婆改进的纺纱机,因为横置纱锭的原因,是以通常也就三个、五个纱锭罢了!
同样的工人,这玩意可是数十倍的效率啊!
如此一来,只要能够保证纺纱机的秘密,垄断棉纱行业,可不算什么难度的事情。
见到窦逐北说的斩钉截铁,王胜银只得压下内心的疑惑,点头应下了。
窦逐北随手指着王胜银:“你就负责带着师傅们,先做一架让我看看,这需要几天时间?”
王胜银扭头,看到一边堆积如山的干燥木材,想了想道:“大约两天时间。”
窦逐北点头,转身带着手下离开。
一行人刚刚进了城门,就见到道路两侧多了很多乞丐,甚至还有女人背着年幼的孩子,跪在路边乞讨。
见到大军过来,这些乞丐纷纷朝着小巷子里钻去。
窦逐北皱眉:“六叔,城内的乞丐很多吗?”
“唉!”
窦老六叹息一声:“都是那狗日的清狗造的孽,他们撤离的时候,放纵士兵抢掠,很是制造了一些灭门惨案。”
“现在不光是府城这个样子,安定、海口也有很多无家可归者…”
窦逐北看着街道两侧被焚烧的黑黢黢的墙壁,皱紧了眉头。
“六叔,你让人在城内搜寻一下这些乞丐,若是没有手艺者,就送到作坊里却做一个力夫,多少也能混一口饭吃,若是有手艺者,就编入匠作营…”
“对了!”窦逐北猛然一拍脑袋:
“咱们的纺织作坊,那是莫大的杀器,你尽量从这些无家可归者中,挑选人手,哪怕是不会纺织,让人教导便是!”
“小侯爷宅心仁厚,这些可怜人,遇到小侯爷,可是福气啊!”窦老六称赞一声,转身去了。
柳真儿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她本是柳家的三小姐,乃是嫡出的贵女。
奈何那天下午,收了柳家很多钱的琼州参将,忽然间就翻了脸。
城内到处都在抢劫,到处都在放火,女人们的哭泣声,男人们的怒吼声,响彻全城。
柳家大门紧闭,将所有的家丁们都武装起来,上了围墙防备。
柳家乃是琼州府城排名前五的大商贾,家丁足足两百多人。
这些人,都是跟着柳家做海贸的悍卒,可以这么说,寻常三四百兵丁,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谁曾想,那个与她父亲称兄道弟的参将,忽然翻了脸。
大军将柳家团团围住,深知柳家实力的清军参将,竟然调动佛郎机轰击柳家不说,更是调转城头的红衣大炮,轰击柳家大院。
柳家家丁大溃,高门大户被撞开了,兵丁们满脸狞笑的冲了进来。
父亲柳环山见势不妙,立刻将她们兄妹藏入地窖,而柳真儿因为来不及跑到后院,只得钻入柴房,藏在了稻草堆里。
到处都是尖叫,到处都是狞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等到她从柴房里钻出来的时候,柳家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这还不算,诺大的柳家,更是被放了一把火,烧成了平地。
只有为了防范火灾,单独修建的柴房幸免于难。
家被毁了,店铺没了,柳真儿沦为了有家却没有吃的的乞丐。
刚开始的时候,她拉不下脸,只得变卖了身上的首饰…
但是,身上的首饰,衣服,又能撑几天呢?
柳真儿很快就没了钱财。
她只觉得自己路都走不动了,听闻马蹄声,抬头一看,却是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琼州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