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笔,李定国就将偌大的大明国土画了出来:“你看,从黄河以南,整个天下,清军就依靠不到五万八旗镇压,依靠四十万绿营来维持了。
而绿营,除了三藩之外,别的绿营被拆成了数百人一营,分别驻扎在各处要地。”
李定国大笑起来:
“吴三桂的三万精锐一朝尽丧,便去了该部十万绿营的威胁,郑氏稳坐泉州,福建耿精忠部、广州尚可喜部需要防备郑军,再去十万人。”
他直接将四十万划掉,写了一个二十万。
李定国使劲拍了拍窦逐北:“你小子行啊,入滇清军不过十万人,精锐便是吴部三万和这次调动的湖广、两江两处三万八旗。”
地面上只剩下一个五万,一个二十万,两个数字。
窦逐北嘴角勾起,李定国不愧是军神,寥寥数语,就将整个天下大势分析的一清二楚。
李定国丢下手中的树枝,轻笑道:“此战纵然不胜,云南也可光复,此战若胜,长江之南,我们的敌人就是三藩了!”
“清妖没能力在短时间之内再调集八旗南下!”
在这时代,打仗全靠家丁压阵,甚至三藩所部的家丁,比吹上天的真八旗大军还要厉害。
而三藩势力最大的吴三桂,精锐家丁又被他们一口啃了。
如此一来,只要再吞下眼前这三万八旗——西南三省可定。
至于清军的凶猛反扑,那最低都还要半年时间呢!
有了半年时间,还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呢?
窦逐北豁然站起,眼神里已经全是光彩,那就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王爷,清军已经开始上山!”
探子疾驰而来,说了一个让两人眼睛一亮的消息。
李定国脸色一扳,铁血之气四溢:“随时监视敌军动向,但有异动,立刻奏报!”
探子得令离开,而李定国却是使劲拍了拍窦逐北的肩膀:“逐北,此战若定,孤王便与你拜了把子又何妨!”
看着李定国大笑着豪迈的离开,窦逐北攥紧了拳头。
晋王,我一定不会让你上了银幕,还要化作“李长生”的!
“投掷兵听令!”
他沉声道:“立刻收拾山道上的狼藉,不可使鞑子查出有异!”
两千投掷兵越众而出,收拾干净山道上的训练弹,待返回时,又仔细打扫了他们践踏后留下的痕迹。
从山前到了山后,最低都要一个时辰,是以,李定国让伙夫们开始分发干粮。
为了不让敌军察觉他们的动向,李定国甚至要求山谷处的永历行营也不能生火做饭,更何况是他们本部呢!
军卒们撕咬着干粮,就着生水咽下。
大战最低都还要一个多时辰,现在吃饱了,正好有力气砍杀鞑子。
窦逐北带着窦十三,将一捆捆手榴弹亲自递到投掷兵的面前。
“都好好干,这一次,让我们给国人报仇!”
窦逐北拍着兵卒们的肩膀,认真的勉励道。
这两千儿郎,虽然战后就会被收回去,但是,立下了这么大功勋的他,想要索要几百人,组建自己的班底,李定国必然会答应的。
对于南明政权内部的争斗,窦逐北可是心知肚明——焉知那位首辅马学士,又会闹了什么幺蛾子…
一柄白色战旗,徐徐越过了山巅,缓缓踏入明军的埋伏圈。
为首的清军,是一员矮粗矮粗的汉子。
他的身后,有人打着三角小旗。
窦逐北眼神眯起,打头的就是一个佐领,看来这一仗可真的是肥肉啊!
整个清廷所有的旗丁加起来,也不过是八百佐领罢了,而且看此人身边士兵的下摆,都漆着白色的油漆…
这是一支白甲巴牙喇啊!
这可是相当于绿营家丁的存在,是清军精锐里面的精锐。
清军一个牛录(佐领)麾下人数三百人到一百多人不定,而这白甲巴牙喇,可是只有十来人而已!
纵然两白旗和正黄旗是上三旗,是八旗里面的上等人,也不过只有二十人而已。
清军缓缓地走入了埋伏圈,浑然不知即将“天打五雷轰”。
就在清军走进了明军埋伏圈的时候,从山谷滑下的吴部清军,也发现了不对。
两天的时间,兜兜转转才出了密林的吴三桂,正待长出了一口气,他伸手扒开眼前的灌木丛,满是笑容的脸上,却瞬间变得惊恐一片!
只见前面是一个山谷,而山谷内旌旗林立,帐篷处处,人声马吠,甚至还能看到一个个正满脸带笑的兵卒!
吴三桂脸色大变,劫后余生的兴奋,化作了满脸的苦涩。
他可是明廷老臣,更是数次见过明帝君颜的。
眼前这个营地虽然简陋,但是看装扮,正是行营所在——当面的竟然是永历帝的驻跸之所!
“完了!”
吴三桂手脚冰凉,作为曾经的明臣,作为朝廷以自身死亡为代价,供养出来的大军之主,吴三桂自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着什么…
他怕是要被凌迟处死了啊!
“都各自散了吧,都逃命去吧!”
吴三桂苦着脸,低声呢喃。
他们刚才下来的山谷,是一面碎石坡,想要下来容易,若是想爬上去,却是太难啊!
吴三桂扭头看看左右的悬崖峭壁,若想离开这里,唯有从山谷中永历所在的地方穿过…
而将整个山谷占了一大半的明军,又岂能放任他们借道。
吴三桂浑身都在颤抖:“龙山、大杰、擎天(胡国柱的字),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以这三人的本事,想来却能爬上这一面碎石坡——
他和大军都完了!
众人都是哀愁满面。
这是有多倒霉的运气,才能刚刚逃出狼窝又入虎口?
单单看明军阵营的战旗,就知道该部约莫四千人,以他们仅剩的一千五百疲惫、饥饿甚至丢盔弃甲的兵卒,想要去对阵四千明军…
那还不如相信李定国带着六千人,可以横推全国清军来的靠谱点!
众人默然,甚至有人看吴三桂等人的目光都带着不善了——若是绑了吴三桂投靠永历,何尝不是一桩大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