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任纯孝说出这件事情,薛政绍顿时面色大变。
他自认为这件事情被他控制的很好,没有消息外露,可是没想到任纯孝还是知道了。
于是他立刻看向了任得敬,发现任得敬面色不好。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解释。
“相国,相国明鉴,属下对相国的忠心日月可鉴,犬子年轻不懂事,已经被属下责骂、圈禁了,而且这两件事情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看到任得敬面色不断变差,任纯孝心中得意,准备添一把火,于是开口道:“你儿子对斡道冲那种叛臣那么仰慕,甚至当众为他焚烧纸钱,这对相国来说影响多坏?
斡道冲是叛臣!你的儿子仰慕叛臣,怕是心中对相国也多有不满吧?嗯?这要是不及时处置,难保之后不会对相国做点什么!你要是真的对相国忠诚,为什么不学金日磾?”
金日磾是汉武帝宠臣,因为受宠,所以连带着儿子也受宠,汉武帝非常宠爱金日磾的儿子,对他非常好,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结果就把金日磾的儿子宠坏了。
这儿子被宠的无法无天,又没有学到金日磾的那种谨小慎微的处世哲学,居然对汉武帝的宫女出手,秽乱宫廷,金日磾感到恐惧,认为这样下去哪一天汉武帝不开心了,整个家族都要被拖累,于是就亲手杀了儿子,接着向汉武帝认罪。
虽然杀了儿子,但是保全了家族,彰显了忠诚,汉武帝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
任纯孝的意思非常明确——既然忠诚,为什么不学金日磾?
为了忠诚于君上,杀死不守规矩的儿子,那才是忠诚!
薛政绍是有苦说不出。
他都五十多了,三十多岁才得了一个儿子,真要杀了,不就绝后了吗?
金日磾有三个儿子,杀了一个,还有两个,后代不绝啊!
可是任得敬不管这些,他觉得任纯孝说的很有道理,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你这样搞,就是对我的隐患。
那我还能相信你?
“纯孝智虑忠纯,为我考虑,做得很好,就依纯孝所说,趁明军立足未稳,派遣精锐主动出击,绝不让明军靠近皇都!”
任得敬下达了命令。
薛政绍一看情况不妙,感觉任得敬必然兵败倒台,未来肯定是没有未来了,皇城也必然为明军所得,这是肯定的。
接下来关键的就是自己的命运。
一旦任得敬兵败,肯定要找自己出谋划策,而那个时候精锐尽丧,皇城就是死城,自己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没有任何办法,想不出计谋必然为任得敬所害,给他陪葬。
不行,必须要提前跑路,趁他不注意,提前跑路!
于是薛政绍离开相国府邸之后就让家人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他和关系比较好的城门军官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半夜给他留门,于洪武三年正月初八日晚间偷偷离开了兴庆府,往定州方向逃跑,准备躲在乡下避避风头。
他的判断是对的。
正月初九,任得敬派遣麾下猛将李志权率领两万军队出城主动进攻明军,试图和立足未稳久战疲惫的明军决战,以打败明军。
这两万军队里有七千重步兵和三千铁鹞子重骑,是任得敬手上能拿出来的最后也是真正的精锐。
任得敬是真的把一切都压在这里,全部梭哈了。
李元昊时期,西夏不仅拥有强大的山地重装步兵,还有强大的铁鹞子重骑兵部队,铁鹞子平时充当帝王近卫,战时就是绝对破阵主力。
铁鹞子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
以此可以看出西夏军队的铁甲重骑会在战斗中承担较为重要的破阵任务,盔甲很厚实,质量很高,所以长枪刺不进,专门砍马腿也不奏效,不好使,有强大的破阵能力。
一般军队都不把重骑当做冲阵主力,可是全副武装的铁鹞子就是冲阵主力,步兵跟着重骑前进。
李仁孝失去实权之后,铁鹞子就被任得敬掌控了。
其他军队待遇好不好他心里未必就不清楚,但是对于三千铁鹞子,他给予的待遇永远是最好的,要吃给吃要喝给喝,还不断加薪。
于是到了眼下,铁鹞子成为他趁着明军立足未稳击破明军的最后也是最大的希望。
不过明军进军素来都会索敌二十里以上,于是当苏海生知道一支约两万人规模的西夏军队前来迎战的时候还有点奇怪,觉得一路北上都没有遇到强硬抵抗的西夏军队,这会儿倒来了一支。
而不仅如此,苏海生还得知这支军队里有装备精良的铁甲骑兵。
这一下苏海生立刻就想到了他之前得知的西夏方面的王牌部队铁鹞子。
“听说这铁鹞子一共有三千人,选拔兵员的方式就是父死子继,盔甲代代传承,代代成为铁鹞子,是夏国皇帝最信任的亲卫军,不过看来最信任的军队也不能改变李仁孝被任得敬欺负的事实啊。”
苏海生这样对身边的部将陈谦说道。
陈谦笑了。
“想当年十万岳家军都不能让宋国那位赵官家直起腰杆子,三千铁鹞子又算什么?三千铁鹞子能打赢十万岳家军吗?”
“这话说的在理。”
苏海生哈哈大笑,认为陈谦说的很有道理。
国家真的走到了灭亡时刻,原因是多方面的,是整个社会层面全方位的崩溃,绝对不是一支军队可以挽回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不能挽回归不能挽回,铁鹞子的强大战斗力还是不能小看的,毕竟是铁甲重骑,想起当年和金国铁甲重骑铁浮屠交战的过往,苏海生心怀警惕。
“三千铁甲重骑,据说战斗力非常强,很擅长冲阵,甚至夏国军队打仗都率先使用这些铁甲重骑冲阵,我军以步军为主,若是列阵作战恐怕会有不小的损失。”
陈谦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不如把骑兵单独拉出去迎战铁鹞子,在远离步军的地方和铁鹞子决战,步军结阵,缓缓前行,以备不时之需,骑兵若战胜,当然最好,若不能战胜,撤退起来也方便,总指挥,末将请战。”
“骑兵迎敌倒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毕竟是铁鹞子,你有把握打赢他们吗?”
苏海生看着陈谦。
陈谦笑了笑。
“管他铁鹞子铜鹞子,说到底,都是重骑,是重骑就逃不开行动迟缓且不耐久战的问题,若无可靠的轻骑、步军协同,重骑单独作战,无异于找死。”
“这话说的在理,我认同。”
苏海生开口道:“但是这一次作战,我军可没有重骑,也就比轻骑多一副铁甲,真要面对面厮杀,绝非重骑对手,你可要小心。”
“末将愿立军令状!”
陈谦再次请战。
苏海生考虑之后,点了点头,把所部一万五千骑兵分给陈谦一万三千人,由他带领一万三千骑兵前往迎战西夏的王牌铁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