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西域已经不是当年的西域了。
姜良平在高级军官培训班里完整的学过唐中后期失去对西域控制之后,数百年的时间里西域的沧桑变幻。
他得知目前西域诸国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西域之地除了西夏占据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大部分都在西辽的控制之下,西域往南,就是吐蕃诸部。
当然,现在的吐蕃也因为气候变迁而没有了唐朝时的强势,跟着十二世纪的东亚大区平均水准一起变得废拉不堪,没什么威胁能力了。
当年的吐蕃能够占据河西走廊,攻入长安,切断唐朝掌控西域的臂膀,让唐朝大流血,武功赫赫,让唐朝始终不得安稳。
而现在的吐蕃甚至不能奈何一个小小的西夏,几乎是半残废,就算没有主动的军事进攻,他们也会在未来自己完蛋,不复威胁。
所以河西兵团在吞并西夏之后所面对的主要敌人就是西辽。
多么重大的历史使命啊。
自唐朝以后,自那群白首兵之后,汉人的政治势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涉足那片土地了,那片土地在白首兵们全军覆没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直接受到中原帝国的管辖了。
从汉朝开始经营西域的中原政权本来已经为当地注入了汉文化的基因,只是北宋太过废拉不堪,居然不能接过唐朝的旗帜继续经营西域。
而此时此刻,姜良平感觉自己站在了历史的节点上,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个波澜壮阔的伟大时代,并且即将为其添砖加瓦。
韩伟特地嘱咐了姜良平,让他知道宁夏平原与河套平原的重要性,让他在未来的行动之中针对这两个重要的精华地带设防,保护这两处的安全,以便于这两块平原成为重要的产量基地,为他的军队提供足够的粮食。
之前姜良平已经知道了宁夏平原的肥沃,现在又在兀拉格的引领下纵马奔驰在河套平原之上,感受着黄河水对宁夏平原与河套平原的滋润与厚待。
看着看着,姜良平忽然对黄河产生了些许怨念。
对待河西之地如此温柔的黄河,为什么要对中下游地区那么凶狠呢?
为什么能够灌溉河套,却不能温柔的对待下游地区的人民呢?
少顷,姜良平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黄河有什么错?
错的明明是乱搞乱来的人们自己,是人们自己把清河变成了黄河,上等人们的不作为又把黄河变成了地上河。
但是,这一切将在他们这代人手上得到终结,他们这代人会竭尽全力,弥补先人犯下的过错,从全局角度出发,解决掉黄河问题。
黄河问题一旦得以解决,其产生的巨大隐性收益足够大明真正的腾飞起来,获得前所未有的活力。
届时,就是大明真正解放自我,解放天下的时候。
姜良平相信,苏咏霖一定可以解决掉黄河带给大明的天残开局。
苏咏霖当然不会辜负人们对他的信赖和倚重。
他的目的从来没有改变过。
所以当以任得敬为首的西夏叛贼们抵达中都的时候,苏咏霖便下令将他们在中都城外斩首示众,以示大明赫赫声威。
斩首之前,苏咏霖抽了点时间去见了见任得敬,看了看这个以汉人身份在党项人主导的西夏政权内部登上顶峰的枭臣。
让苏咏霖有些失望的是,任得敬现在和一个平常普通的老头没什么区别,头发花白,眼神颓丧,没有精气神,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死气,感觉快要死了似的——也的确如此。
“本以为你会给我一些不一样的感觉,结果你和之前那些被我打败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咏霖让部下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任得敬的牢笼之前,让所有人散开,把这片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任得敬抬眼看了看苏咏霖。
“都说明皇年轻,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败在你手上,我可真是枉活那么大岁数啊。”
“年轻与否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用自己的生命去做正确的事情,否则获得再长,也不过是老贼罢了。”
“什么意思?”
任得敬看着苏咏霖。
“意思就是,有没有造福于天下,有没有用自己的性命和手上的权势做一些好事,比如减免赋税,比如分配土地,比如安稳秩序,剿灭土匪,再比如,兴修黄河。”
苏咏霖缓缓开口道:“我造反三年,建国三年,前后六年,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我自认为是为天下人做了不少事情的,我推翻金廷,废除苛捐杂税,分配土地,使得农民没有沉重负担,并且有地可以耕种。
我兴修水利,使得干涸的河道重新有了水流,干枯的土地重新长出粮食,我修建道路,剿灭土匪,使得商旅可以顺畅通行,国家经济节节攀升,我以强大军队北击胡虏,使得胡虏不敢南下,边关子民可以安心繁衍生息。”
说着,苏咏霖看向了任得敬,问道:“如此这样说来,我这六年时间,没有浪费吧?我虽然至今才二十五岁,但是这六年时间,我算是很有成就的吧?”
任得敬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任得敬深深的叹息。
“当年你覆灭金国建立明国的时候,我们那儿就有人说,你虽然不当天子,但是你就是天上人,如果你不是天上人,何以那么年轻就能推翻如此强大之金国?
现在我更加确信了,你不是什么一般人,你就是天上人,若非是天上人,怎么能在短短六年间就做到那么多事情?你居然还要修黄河,你…苏咏霖,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天上人?天上,是什么样?”
任得敬把脑袋贴在了牢笼上,死死盯着苏咏霖的脸,似乎很急切的想要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
苏咏霖咂咂嘴,想了想。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阿房宫赋?什么意思?”
任得敬不明白。
苏咏霖冷笑着看向了任得敬。
“不明白吗?灭六国者,六国也,族秦者,秦也,灭金国者,金国也,族任氏者,任氏也!”
“我灭了我?”
任得敬满脑袋问号:“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我怎么可能灭了我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我的带领下,任氏家族从一个危如累卵的境地成为全夏国第一豪族!分明是发展壮大了!”
“然后呢?”
苏咏霖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从来就不明白,或者说,你们根本不想,不愿意承认你们为什么失败,而我又为什么能那么快的成功,不是我有多强,而是你们太烂了。
从澶渊之盟开始,前宋和辽国开始烂了,两个国家都烂掉了,然后才有了李元昊的崛起,接着李元昊志得意满,也开始烂,他一烂,本就弱小的夏国当然跟着快速腐烂。
摧毁了辽国和前宋的金国刚开始很强,绍兴和约之后,也烂了,和南边的宋国一起烂,夏国,金国,宋国,一块土地上的三个国家不想着覆灭对方,却想着和平共处,难道不怪吗?
不说我了,历朝历代的王者哪一个不是励精图治竭尽全力消灭掉这片土地上的割据势力?哪一个不是想着一统寰宇做天下人的皇帝?怎么就你们三个国家那么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