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在这场贪腐案中,大半个山东州府都有人牵扯其中。
或者是官方人物,或者是民间的地主士绅与富商巨贾。
整个山东官场就是一个圈,就是一个人际关系网络,一个历经战火之后仍然未能摧毁的人际关系网络。
说起来也的确是这样的,这个人际网络立足于人和人之间的往来,现在又不是东汉以郡为国的年代,每个州每个府之间都有着较为密切的利益往来。
有了利益当然也有人情往来,只要人还活着,家族还在,这个关系就斩不断,理还乱。
和金国的战争并不能像革命那样干脆彻底的把所有家族都给铲除,有些家族的确是在战乱中灰飞烟灭了,而有些家族不仅没有覆灭,反而还在战争中吸纳了覆灭家族的部分残余势力,变得更加强大,更有威势。
通过战争,他们不仅没有衰弱,反而变得更强,更有影响力。
人情关系网络也因此变得更加紧密,更有行动力。
这让苏咏霖非常不愉快,非常不爽。
苏咏霖看完了十一行动组的具体报告,冷静思考了一阵子,然后签署命令,下令河南兵团司令官张越景调遣至少一个师的机动兵力前进到大名府范县,在范县做好准备,随他一起行动。
他需要一支万人军队听从他的命令,为他铲除全部的贪官污吏和他们的白手套,
张越景对此有些惊讶。
“陛下,那群虫豸根本不需要出动大军吧?那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我就是要快准狠的将他们一网打尽,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山东的贪污网全部揪出来,若要执行这个命令,非军队不可,而且很多地方的守备人员尚且没有配置完毕,只靠衙门里的衙役,你说他们可靠吗?”
苏咏霖摇了摇头:“对付地主士绅当然可以动员老百姓一起收拾他们,但是对付这些狡猾的贪官污吏,还是用军队更加快准狠。”
张越景明白了,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接下了苏咏霖的命令。
很快,他从陈乔山的破敌军当中调集第一师的部队,由师帅柴扬率领,秘密前往范县驻扎,准备听从苏咏霖的直接调遣。
苏咏霖让柴扬率领破敌军第一师做好战前动员工作。
柴扬不知道要做什么,有点意外,还以为是要去干仗了。
但是苏咏霖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那群贪官污吏不敢反抗我,大概率是要伏法的,但是那群地主士绅、富商巨贾个个都有私人护卫,可能会反抗我,而且他们分布太广,若是提前得知风声,很有可能成功逃窜,成为隐患,不如直接调遣军队前往拘捕,如若反抗,一律处死。”
柴扬顿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于是他一脸激动。
“终于到了能惩处这群上等人的时候了!陛下,这个任务交给末将吧!末将一定会完成陛下交给末将的任务!绝对会让这群上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柴扬出身佃户,家中父母就是被主家活活打死的,经过复兴会的教育之后,他不再只恨打死他父母的那家地主,他对整个地主阶层都怀着彻骨痛恨。
现在,终于有了为全体佃户出口恶气的时候了。
苏咏霖拍了拍柴扬的肩膀,对他表示期许,表示既然要做,就一口气做到底,绝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四月十一日,苏咏霖放出烟雾弹,把皇帝车架留在了开封,让田珪子为他打掩护,他自己星夜率领近卫骑兵一路狂奔,用很短的时间抵达了大名府范县。
大名府范县也是复兴县,苏咏霖在这里会见了本次立下大功的十一行动组组长杜非。
杜非把自己目前掌握的证据交给了苏咏霖,把目前可以知道的需要铲除的人员名单交给了苏咏霖,让苏咏霖知道山东的大致情况。
“陛下,这并不是全部,只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可能还有更多,这就需要我们抓住地位更高的犯官,撬开他们的嘴,然后才能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看着长长的一串名单,苏咏霖微微叹息。
而更让他产生挫败感的,是因为其中复兴会员的名字并不算很少。
“理想因人而异,可能很脆弱,也可能非常坚韧,有人会为了理想而死,有人只是把理想当做时尚潮流,现在看起来,这张名单上的复兴会员们,都是时尚的弄潮儿啊。”
感叹一阵,苏咏霖询问道:“这份名单,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叫做罗志才的小商人,被咱们的密探发现了和这群犯官的关系,于是我们秘密逮捕了他,威逼利诱之下,他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事情,然后咱们又秘密逮捕了被他交代出来的寿张县令徐明威。”
“寿张县令…不是复兴会员吧?”
“不是,是山东本地的士绅出身,大明立国之后才被提拔为寿张县令,本身在金国时是寿张县府的一名吏员。”
杜非开口道;“奉陛下的命令,我秘密逮捕了他,出示了他贪污公款的证据,并且告诉他他和他的家人即将遭受的惩罚,他十分恐惧。
而后我对他说,如果想要减刑,让家人免于遭受更多的苦楚,就必须要供出更多的同案犯,如此可算做立功,之后论罪时可适当减轻家人的刑罚。”
“嗯,做的不错,他交代了?”
“怂的很,都没用刑,很快哭的稀里哗啦,也没怎么反抗,就交代了,把他所知道的人都交代出来了,东平府窝案为首的就是东平府尹陈雒。”
杜非缓缓说道:“这个陈雒是旧官员出身,金国时就是寿张县令,因为主动投降、帮大军运输粮秣而免死,且立功,升职为东平府尹,本以为是个能吏,谁知这家伙坏得很。
据说他准备侵吞公款发财的时候,把所有旧官员和本地士绅出身的官员都召集到身边开了个会,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笔钱,那笔钱就是黄河公款,他说发钱的理由是让大家享受一下,过过好日子。
那笔钱必须要收,还说要是不收就是不给他陈某人面子,在东平府和不给他陈某人面子,下场绝对不会很好,所以最好还是要收。
被他恐吓一下,大部分人都收了,只有关山镇镇长不愿意收,说自己年纪大了,升迁无望,别无所求,只想要个好名声,安度晚年,所以没有拿。
陈雒当时没说什么,让他回去了,结果之后屡次派人骚扰关山镇官署,还趁着天黑往官署里泼黑狗血,扔粪便,关山镇长的家也被多次骚扰,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受到骚扰。
偏偏他无论派多少人盯着守着,怎么都找不到肇事者,出动官署武装都没用,最后官署里的官吏纷纷躲避镇长,不和他来往,这个镇长实在是受不了了,就主动辞官回家,不做官了。”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
“本地复兴会呢?管理黄河总务的是复兴会组织,东平府的复兴会组织并不弱小吧?这种事情他们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吧?”
杜非叹了口气。
“管理黄河事务的东平府复兴会分部主任邱稻是最先被他拉拢的,徐明威交代,讲他听说陈雒对邱稻相当热情,与他交往一阵之后,就送了两个美女给邱稻。
邱稻收下美女之后,从此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徐明威还交代,说陈雒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狸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