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魏克先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农民。
家里有二十几亩土地,他和父母一起耕种土地,过着勉强温饱却也比较满足、温馨的生活。
可谁能想到,未遭天灾,却在人祸面前无力招架。
家里的土地给地方上的大人物看中要买,价格奇低,父母不愿卖,于是大人物就动用点官方手段把家里轻松挤兑破产。
一夜之间,从温饱之家沦为一无所有的赤贫。
他们一路颠沛流离逃难四方,路上父母饿死,他自己也几乎要饿死,幸而流浪到了定海县,被苏家收留,侥幸活了下来。
那之后的无数个夜晚,他都能梦到父母在官员压迫下失去土地的事情,他都能梦到父母临死前的惨状。
他无数次的设想,要是那个时候大家可以团结起来反抗,而不是逆来顺受,结局会不会更好一点。
于是他把自己的疑惑告诉苏咏霖,询问苏咏霖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苏咏霖告诉他,单纯的为了吃饱肚子保住土地而反抗,是无法成功的,南宋对他们的压迫是全方位的,要反抗,必须要全方位的反抗。
他问苏咏霖,什么叫做全方位的反抗呢?
苏咏霖说,就是要把南宋彻底碾碎,碾成渣渣,再吹一口气,吹的干干净净。
魏克先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又问要怎么样才能把南宋碾碎呢?
然后,苏咏霖告诉他们该怎么把南宋砸碎。
第一步,就要这样做,激起农民心中的怒火。
不过南宋的上等人们之间的联系太紧密,一环扣着一环,压迫太过于全方位,本身力量也比较强,从内部很难攻破。
若要成功,还是要挑个统治不那么强的地方来试验一下他的方法,用来增长经验、积蓄力量。
金国就是最好的试验场。
而现在的试验,真的很不错。
他看到了农民的力量,他看到了发动起来的农民是多么的愤怒,是多么的狂暴。
“这就是农民的力量,他们平时看起来低眉顺眼,遇到什么不公的事情都不敢反抗,只会忍气吞声,只为换一口吃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愤怒。
长期的压迫和剥削会激发他们的愤怒,没有机会的时候,他们的愤怒会积蓄在心底,运气要是不好,终其一生都不会有发泄的机会,但是现在,他们的运气来了。”
魏克先指着那些暴动起来的农民们,对身边的几个班头说道:“咱们曾经不就是他们吗?”
他麾下的几个班头看着那群暴动起来的农民们,面色冷静,若有所思。
老实说,他们的心中一样有着狂暴的情感。
只是他们比其他人更早的接受了教育,更早的学会了思考,更早的学会了用不同的眼光看待问题。
所以他们在思考,在学习。
比起一般的农民暴动,针对金人的农民暴动应当更为激烈,因为这是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的双重爆发。
暴动基数乘以二,是双重的快乐。
所以当义军士兵们把刀塞到情绪激动的农民们手里、要他们亲手斩杀这些压迫剥削他们的金人地主的时候,激动的农民们只有些许的迟缓,随后就被炽热的情绪烧毁了理智,挥刀就砍。
甘泉村的五十户金人,无一存活,全部死在了情绪爆发的农民们的手里。
多年被欺压,一朝爆发,那恐怖的破坏感,居然如此强烈!
甘泉村起义顺利完成,起义军大获全胜。
魏克先留下来还有着清点战利品的工作要做,他发现金人村寨里的兵器装备的确不少,钱粮也不少,但是最珍贵的毫无疑问是那三十三匹不错的战马。
苏咏霖本来就只有三十匹马,还是通过各种渠道花费了大价钱买来的,平常都不敢露在外面让人看,生怕被官府惦记上。
虽然说还没有北上的时候他让身边尽可能多的人练习骑马,但是空有马术没有战马也的确是很痛苦。
但是到了中原就不一样了。
金国可不缺马,然后他们迁居四十多个猛安的金人到了中原,接着又和汉人农民杂居在一起。
这对于义军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些金人户口很难说没有马。
杀了他们,把马抢过来。
除了这个好消息,魏克先就要遵照苏咏霖的命令筹建农会了。
要让农民组织起来,并且要让农民的组织接受我们的领导和指挥,那样的话,农民的力量就会被彻底的激发出来,并且为我们所用。
苏咏霖如是说道。
于是魏克先就找到了一些在甘泉村农民内部比较有声望的人。
“农会?”
几个上了年纪比较有声望的村民看着魏克先,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魏克先笑了笑。
“就是你们所有乡亲集合在一起,组织一个农会,把村子里的事情给管起来,金人被杀光了,村子里没有主人了,你们要自己给自己做主,土地也都是你们的,你们要商量着分割土地、恢复生产了。”
“这…”
几个村民很惊讶的看向了魏克先。
“魏将军,我们…”
“哈哈,我不是将军,我们这支军队的统领是苏统领,我的职位是排头,领着五十个兄弟,你们喊我魏排头就行了。”
魏克先打断了他们的话。
“哦,这样啊。”
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他们虽然不知道排头是个啥,但是只知道这样喊就对了。
为首一个年龄最大的村民刘根朝着魏克先拱了拱手。
“魏排头,这土地…分给我们?”
“那当然了,苏统领说了,我们是来打仗的,是来驱逐金人、把土地还给你们的,又不是来抢土地抢粮食的,你们世世代代生长于此,不把土地分给你们,分给谁?”
魏克先这样说着,顺带介绍了一下苏咏霖和他的政策。
苏咏霖要率领义军驱逐金人,把土地还给农民,让他们可以安心生产,吃上饱饭,绝对不侵占他们的土地,绝对不把他们当成佃户。
几个村民惊讶之中还带着一些激动,一些感动。
刘根很激动的询问道:“魏排头此言当真?苏统领他真的…要把这土地给我们?”
“就如这刀一般真。”
魏克先指了指自己的佩刀。
几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激动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分土地的事情,你们自己安排,但是农会一定要拉起来,你们几个可以担任农会的负责人,至于会长一职,刘老,你年龄最大,可以来做这个会长,主持分土地的事情。
务必要秉持公心,按照家中劳动力数量来分配土地,当然,对鳏寡孤独之家要予以特殊照顾,分土地的事情,等你们农会拉起来就可以进行了,不用等待。”
魏克先笑呵呵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