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总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孩童时期总认为黑暗之中隐藏着危险,这既是本能,也是千百年来传承得来的经验。
但我们所畏惧的,到底是黑暗之中不知名的存在,还是黑暗本身呢?
卫言坐在墙边,满是疲惫地看着不停走过的人群,身体微微颤抖。
白天跟本地的帮派打了一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虽然对方都是些凡人,但在这个咒力禁止的西岚首府里,卫言所能发挥出现的战斗力相当有限。
休息了一会之后,卫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报纸,上面是有关临安的新闻。
半个月前,新年的第一天。
临安城破。
民众死伤惨重,十不存一。
更令世人震惊的是,以往生存率高达80%的贵族们,这次居然无一幸免,全部惨死在了死念者的手下。
反倒是一小部分下城区的民众逃了出去、
临安战区主帅方元,为护民众安全,不幸牺牲。
临安咒术学院副院长宋妍心,危难关头突破为咒巫,血战死念者,杀敌无数,但无奈寡不敌众,只得掩护民众撤退。
而那些临安逃出来的难民们,正是因为有了宋妍心的护持,才能平安无事的抵达西岚行省首府西平城。
目前宋妍心已返回王都接受嘉奖,负责整个帝国的对死念者统筹规划…
看到这,卫言极为不屑地啐了一口,随手将报纸垫在了屁股底下。
不愧是二流报纸,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自从宋妍心把他带出临安之后,便前往王都述职了。
失去了宋妍心庇护的卫言,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咒灵师。
更何况他来自临安。
西岚行省此刻除了首府西平城以及靠近帝国腹地的小城星照之外,已经全部被死念者所占领。
人类,一败涂地。
帝国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如果西平城再失守,那么西岚就只剩下星照了。
星照是座小城,不管是城防还是地理位置都不足以抵挡死念者大军。
因此,西平城一旦失落,整个西岚行省以及广阔的帝国腹地将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死念者的面前。
到时候不要说是失地,就此亡国灭种也绝非不可能。
想到这,卫言有些烦躁地抽出屁股下的报纸,再次翻阅了起来。
还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娱乐版以及社会版依旧占据着绝大多数的版面,与死念者有关的部分只有临安城破的那一篇报道。
而那也是为了报道宋妍心接受嘉奖,对于死念者的描述尽可能的进行了艺术化的描写。
在从未与死念者打过交道的西平市民眼里,死念者是只存在于戏剧作品之中的艺术形象,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也是为什么西平以及帝国腹地绝大多数城市都开启了禁咒法阵的原因。
相比根本不存在的“死念者”,还是保证城内的安定最重要。
更何况整个西岚行省的难民都涌入了西平城,如果没有禁咒法阵,恐怕外城区早就乱成一团了。
和临安不同,庞大的西平城分为内外城,其中内城只有贵族以及部分获得许可的居民才有进入的资格。
像卫言这种逃难的外来者,无论如何也没有进入内城区的可能。
换句话说,就算外城破了,内城强大的防御工事和数十门难级的咒术炮也足以保证西平不失。
这是个没有死念者的“天堂”。
卫言缓缓起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城墙,面无表情。
他能感受到,就在这堵墙的对面,数以万计的死念者正在四处游走着,吞食着人们的余骸。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找到404小队的成员,好确认温流如和卫菲的下落。”
确定目标之后,卫言强忍着饥饿感,快步朝着救济中心走去。
作为没有正式身份的难民,没有一技之长的卫言很难在西平城里谋生,每天只能依靠救济中心的稀粥度日。
和全民尚武的临安不同,西平城死死把控着咒术师的门槛,不仅只有在内城才能使用咒力,就连基本的咒力感知法以及最基本的咒术理论都死死地掌控在手里。
再在外城区的贱民们扣上一个不努力的帽子。
保持清醒并不容易,把一切的苦难与灾厄怪罪在虚无缥缈的外敌身上固然是个不错的心理安慰,但这并不能阻止事态的恶化。
随着生存的压力不断增大,人们开始迷茫,但此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能成为贵族们的给养。
但总有人心里埋藏着火焰,不甘于迷醉于幻梦之中。
而这一次的围城,就是最好的时机。
向右拐过一个路口,就是西平城11区的救济中心了。
世上并没有白吃的午餐,在救济中心接受施舍的难民都要登记在案,然后提供一定量的血液。
当然,这只限第一天,之后难民们就得去矿区劳动来换取微不足道的报酬,以及被咒力污染的各种劣势食材所做成了简易口粮。
人们别无他选。
相比污染,活下去的选择似乎更美好一些。
在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并没有觉得内城的人们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但不管是污染的食物还是恶劣的生存环境,都在一点点的将这些并无分别的人们人为的分化成两个种族。
人们却还乐在其中,做着努力就能得到幸福的美梦。
卫言轻轻叹了口气,注视着进出救济中心的难民们。
人是具有从众心理的生物,会下意识的服从于集体以及权威,因此尽管整个西岚行省几乎全部陷落,难民们全都被打散混在了一起,但难民们还是以地域以及文化习俗作为区分形成了一个个的法团,法团相对封闭并且具有排他性,同时又敌视着西平城官方。
因此相比本地居民,这些人更容易辨认。
临安是最先陷落的城市,如果逃出去的人具备一定数量的话,一定会形成这种法团,而卫菲温流如等人很可能就在其中。
西平城太大了,光靠卫言一个没有正式身份的人去找无疑是痴人说梦。只有先找到了临安群体的法团,才能进一步的去寻找具体到个人的下落。
但卫言已经等了三天了,依旧没有发现临安人的身影。
这让他想到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可能——临安出逃的难民已经不足以形成法团了,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死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