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一行人抵达了魏京南城门外。
远远望着熙来攘往的百姓,晴照等人都生出了几分游子远归的激动与兴奋。
萧姵笑得也很开心,甚至还吩咐桑璞替她去城门外的小摊儿上买了几个烧饼。
烧饼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魏京百姓们平日里常吃的口味,大家却吃得格外香甜。
朝夕相伴近两个月,桓郁对萧姵的了解已非从前可比。
见她笑容满面有滋有味地啃着烧饼,眼底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冷意,他不免有些担心。
小九的各种面孔他都见过。
初见时的霸气张扬,相识之后的活泼调皮,甚至于她那时而大大咧咧,时而精明狡诈的脾性,他都习以为常。
尤其是她追击北戎骑兵时的勇猛,对战锦国高手时的狠辣,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可今日这样的神情,他还真是头一回看见。
萧家的阴私他无心打探,但他清楚小九和萧国公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且无法调和。
那日在雁门郡,梁若儒的话虽是点到即止,却已经把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说得非常清楚。
当时他可以阻止气头上的小九,那是因为萧国公远在千里之外。
如今父女二人即将见面,他再想阻止小九似乎已经不可能。
他究竟该怎么做才可以帮到她呢?
桓郁的思绪越飞越远,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喂,桓二哥——”
清脆的声音让桓郁瞬间惊醒,他凝神看着身侧的男装少女:“怎么了?”
萧姵把嘴里的烧饼咽下:“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都叫你半天了!”
桓郁松开拳头,笑道:“我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烧饼还好吃么?”
萧姵撇撇嘴,这家伙又在糊弄人!
晴照抿嘴笑道:“郡主、桓二公子,进出城门的人比方才少多了,咱们赶紧进城吧!”
萧姵抖了抖马缰:“走吧走吧,待会儿就赶不上吃饭了!”
桓郁唇角弯了弯,打马跟了上去。
进了京城,桓郁带着桑璞丰收回了郡公府,晴照和映水回了国公府,萧姵则与小年公公一起去了皇宫。
两人进了宫门,小年公公问道:“郡主,您要不要同奴才一起去见陛下?”
“这个时辰姐夫肯定歇下了,待会儿还得批阅奏折,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我先去栖凤宫瞧瞧大姐姐,你替我向姐夫告个罪,就说我晚些时候去给他请安。”
小年公公拱了拱手,朝御书房那边走去。
萧姵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去了栖凤宫。
萧姮也在午歇。
寄梅听说萧姵回来了,急忙迎出了正殿。
“郡主。”她福了福身。
萧姵搀住她的胳膊:“寄梅姐姐不必多礼,我大姐姐睡下了?”
寄梅道:“娘娘平日不爱午歇,最近神思有些倦怠…”
萧姵打断她的话:“大姐姐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原来郡主知道娘娘染了风寒?”
“都是听小年说的…你给我找点吃的,咱们去偏殿那边说话。”
寄梅知道萧姵是不想打扰萧皇后午睡,便陪着她一起去了偏殿。
不多时,小宫女们就送了些新鲜点心过来。
萧姵边吃边询问最近发生的事,尤其是萧姮的病因问得格外详尽。
偏殿中只有她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但寄梅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郡主离京没多久,娘娘就召见了国公爷。
这可是十多年来的头一回,不仅奴婢们觉得奇怪,国公爷也被惊到了。”
萧姵嗤笑了一声。
大姐姐一直对父亲不冷不热,除了不得不见面的场合,父亲想要见她一面难如登天。
这也就是皇室,换作寻常人家,出嫁的女儿与父亲之间关系这么不正常,早就有人怀疑了。
她都可以想象得出,父亲接到大姐姐召见他的懿旨时,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寄梅抿抿嘴,继续道:“那日娘娘就是在此处召见的国公爷。
奴婢当时就守在门口,隐约听见他们吵了起来,可具体吵什么真的是没有听清楚。”
萧姵非常失望。
寄梅对大姐姐实在太忠心了,想从她这里打听到事情的原委是绝对不可能的。
“郡主…”寄梅为难地看着她。
她伺候娘娘的时间虽然不短,但十五年前的事情并没有经历过。
娘娘的确信任她,但她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上赶着打听。
就好比那一日娘娘与国公爷具体谈了些什么,她是真的没有听清。
可郡主显然不信她的话,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气氛正有些尴尬,偏殿的门被人推开了,笑意盈盈的萧皇后走了进来。
“小九,和寄梅在说什么呢?”
“大姐姐——”萧姵站起身跑了过去。
萧姮给寄梅使了个眼色。
寄梅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合上。
姐妹二人坐下,萧姮抚了抚萧姵的脸颊:“像是又长高了一点。”
萧姵握住她的纤手:“大姐姐,你瘦了好多…”
萧姮笑道:“生了安阳后我长胖了好多,瘦一点也挺好的。
方才和寄梅躲在这里说什么呢?”
萧姵不想绕弯子,道:“我问她那日您召见父亲的事情,可她推说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萧姮浅笑道:“你这孩子真是…”
“大姐姐,我想知道十五年前发生的一切,想知道母亲早逝的原因。”
不等萧姮开口,萧姵又道:“您不必担心我承受不了,更不必担心我会冲动行事。
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有能力报复别人。
而且那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一多半,只不过是想听大姐姐亲口对我说…”
“小九…”萧姮的眼泪簌簌而下。
从母亲离开那一日起,她一直都在等待这一日的到来。
她等着小九长大,等着她能够承受这一切,等着她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她没有想过,这一日竟来得这么早。
萧姵的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但她努力控制着不让它流下来。
“大姐姐,当年父亲真的为了辛素把咱们家的护卫调走了一多半?”
这件事她是听梁若儒说的。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可很快就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