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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犀狐

画妖师 小鸽哥 4281 2024-07-16 20:55

  

木窗被风吹得笃笃响,曹赟架紧窗栓,侧耳一听,外头好像有雷声。

  

他皱了下眉,掀起灯罩剪掉烛花,回到桌边,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翻阅集天下营造之大成的天工记。

  

曹赟以前是将作监的监正,退隐后留在巽宁宫里做行宫总管,活儿还算清闲,各处宫殿都有术法加持,寻常不会走水,也不会生潮生虫。

  

只不过,圣人很快就要西巡,届时就要住进行宫,曹赟的清闲日子也到头了。他靠着椅子,一边翻阅天工记,一边思忖迎接圣人的筹备。

  

宫城里传来一道雷音,乍听又像是吼叫。

  

曹赟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过去推开门。

  

门外风雨大作。

  

阴晦雨幕下,东南侧的景阳宫上,一道青鳞密布的影子,绕着殿顶转了一圈。

  

曹赟愕然间,青影就消失了。

  

他面色凝重起来。

  

“左右!”

  

大雨里,数十名披甲带刀的侍卫冒雨围住景阳宫。

  

在四周搜寻片刻,一名甲士对曹赟禀报情况,曹赟提着防雨的鲛皮灯笼,来到景阳宫东侧的宫墙边,

  

环绕整个宫城的宫墙内壁上,是一幅万灵朝元图,画尽了天下异兽凶禽,神鸟瑞兽,曹赟当了二十年行宫总管,对每处壁画不说了若指掌,也大体记得模样。

  

他走到宫墙边,鲛皮灯笼的黄光照亮眼前的三丈宫墙。

  

这片宫墙上,本来画着一只苍狴,人首蛇身,体覆青鳞。

  

而这时,那片画着苍狴的壁画,仿佛是被雨洗去了,只留下极淡的颜料痕迹。

  

“宝无全!”

  

“宝无全!”

  

李蝉默默呼唤脾神之名。

  

观想中,一个凤冠羽衣的小人现出面容,旋即化作一道黄光,没入李蝉左肋上方。

  

李蝉赤着上身,烛光映照下,他身前已有三道神纹,隐有勾连之势。

  

他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起身扎紧了腰带,桌上是一幅画,画里是一个人身象首的妖怪。此妖生在大月国,号称“常随魔”,又被当地土著尊为欢喜天,身有巨力,正好能为李蝉凝聚脾神。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能炼成二十四神。”

  

李蝉自语了一句,把画轴收起来,放进箱子。

  

炼成二十四神,他就算是见道大成,有了种道的机会,一旦种道,只要在诸元台报备,就是大庸国的修行者。

  

夜雨春雷声从院外传来,院子里却十分干爽,红药在厨房里熬煮糨水,一边跟窗上的扫晴娘请教装裱的要诀。

  

忽然,红色剪纸女娃娃从窗上飘落,又飞上屋檐。

  

扫晴娘在屋顶现身,向北方眺望。

  

李蝉见状有些奇怪,纵身一跃,鹞子似的落在屋顶,顺着扫晴娘的目光看去。

  

夜雨遮蔽天地,远眺时只能看到百步外。

  

李蝉盯着北方,青眼穿过重重雨幕,巽宁宫的方向,一道青影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李蝉看向扫晴娘,他没感觉到妖气。

  

“万灵朝元图。”

  

扫晴娘看着北方。

  

那幅壁画?

  

李蝉再看北方,一切都掩盖在重重雨幕下。

  

“那是护佑宫城的大阵。”扫晴娘道,“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李蝉回想着刚才见到的景象,那道青影,依稀长着鳞甲。

  

挂壁自飞,他心里浮现起这四个字。

  

犹豫了一下,李蝉说:“我要去看看。”

  

“那边很危险,刚才的动静也许惊动了修行者。”扫晴娘摇摇头,“少郎不要莽撞。”

  

李蝉道:“只去宫城周遭看看。”

  

“少郎既然决定了,就去吧。”扫晴娘道,“但要带上徐达他们。”

  

李蝉点点头,朝天井下面唤了一声徐达,便跳了下去。

  

白猫叼着画轴从书房中跃出,头一扬,便把画轴抛起来。

  

哗啦一下,画轴展开丈许长。

  

东厨,主屋,书房各处,数十道阴影飞射出来,没入画轴中。

  

那些扫帚、锅碗瓢盆倾倒的倾倒,滚落的滚落,附身的妖魔一走,都成了死物。

  

那些阴影没入画卷里,就成了魑魅魍魉。

  

紧接着是火精宋无忌,青赤夜叉鬼头,鸡妖戴烛…

  

李蝉伸手接住画轴,然后卷起,徐达看了红药一眼,叫道:“红药姑娘,还愣着干什么?”

  

说完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白影,没入画卷中。

  

红药反应过来,看了看正在熬煮的糨水,忙不迭舀出一瓢水把灶里的火扑灭了,化作一道红影飞入画卷。

  

李蝉卷起画轴,往腰间一挂,穿上蓑衣斗笠,便跃上天井,又一跃,没入仲春的夜雨里。

  

涂山兕在夜雨里跌跌撞撞地奔跑,一挥手,刀刃已破碎的横刀被她掷向身后。

  

夜雨中暴出一线火花,火花照亮了片片青鳞,断刃的横刀被一下弹飞,尖锐呼啸,霎然消失在夜色中。

  

她猛然转身,伏低身体,靴子蹬在地上,仍倒退着滑出数丈。

  

左手撑住地面,右手反握障刀,单足一蹬,青石地猝然龟裂!

  

身体化作一道残影,跨越半空,向那道青鳞射去!

  

狭长的眸子犹如刀锋,牙关紧咬,面目狰狞。

  

刀尖扎在青鳞上,如冰片一般,片片崩裂!

  

涂山兕的身体一下被弹飞十余丈,重重砸落在地面上,软趴趴的,像个没骨头的人偶。

  

眼耳口鼻中溢出鲜血,又霎时被雨水冲掉,只有紧咬的贝齿缝隙间仍有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她用力一滚,身体突然消失不见,只剩衣物和破刀浸在泥水里。

  

一只三尺长的白狐从衣物中钻出来,头也不回地飞窜出去。

  

那道青鳞隐隐约约,追出宫墙百丈外。

  

一道冷漠的目光看着白狐逃远,终究没有再追。

  

涂山兕浑身骨骼尽碎,逃出两里地,终于力竭,一头栽倒在雨中。

  

身体的温度迅速被雨水带走,她视野逐渐模糊。

  

耳中却听到了嗒嗒的脚步声。

  

涂山兕努力睁开一线眼睛,恍惚间,只看到一个男人走过来。

  

他身后是什么?

  

一个娇俏的红衣少女身边悬浮着幽幽鬼火,一只九尺异兽形似虎豹,还有夜叉,鬼魅…

  

李蝉在白狐面前蹲下来。

  

涂山兕逐渐失去意识,只看到一双鸳鸯眼。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有意思,白狐竟然长了犀角…原来是青丘狐与通天犀交合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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