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特点当然是一个乱字。
当今这个世道,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神州大地到处都是饿殍寒骨。
别说有棺木下葬,就是能有一卷草席,能有一方土埋身,那都算是体面人。
斩断杂草,沿着陡峭的小路上坡,翻过土坡眼前便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乱葬岗。
有旧冢,亦有新坟。
灌木丛生,杂草齐腰。
每向前走一步,苏牧都要挥砍一次。草太高,灌木太深,苏牧只能一寸寸的向前移动。
杂草的两边,每隔几步就能看到坟丘。而有的坟丘,却已经被挖了出来,墓碑随意的丢弃到了一边。
也许是有人想谋取墓中的陪葬之物吧…
“啊——”
突然,面前响起一惊呼。
苏牧瞬间暴退半步,暴退的同时,刀狠狠的斩去。
哗——
刀停下,刀锋掠过的青草如被推倒的帘子一般哗啦啦的倒了下来。
在苏牧的刀锋下,是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孩子。
披散的头发虬结在一起,如一块芭蕉树的棕榈盖在头上。脸很黑,浑身上下附着一层厚厚的泥垢。
身上没穿衣服,看起来也似乎不需要穿衣服。
孩子骨瘦如柴,真正的骨瘦如柴。尤其是四肢,真的就是皮包着骨头。
苏牧低头看去,是个女孩。
“让开!”苏牧冷漠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先生,行行好吧…赏点吃的…”
“没有!”
“哦——”
女孩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缓缓转身。
突然,苏牧脑袋猛的一侧,抬起手一抓,一根竹枪被苏牧抓在手中。
竹枪刺来的方向,是这个小女孩的放大版。
一样的形象,一样的骨瘦如柴。
草丛晃动,在偷袭者的身边隐隐出现了七八个身影,全部举着竹枪遥遥的指着苏牧。
他们瞪着通红的眼睛,眼睛中已经没有了理智。在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属于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人性。
苏牧眉头微微皱起,这种渴望的眼神给他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乞丐盯着一只肥美烤鸡的眼神。
“你们想吃我?”苏牧眼中杀意凛冽,“再不退去,死!”
话音刚刚落地,一根竹枪对着苏牧刺来。
速度很慢,也没有力量。
苏牧微微侧身,脚步错去,瞬间侵入三步。一刀斩出,一颗肮脏的头颅便冲天而起。
原本以为杀一人会让这群饿疯的人化作鸟兽散去。可周围的人竟然毫无感觉,对死亡,他们竟然没有一丝恐惧。
真正饿疯的人,原来是这样的。没有人性,没有理智,没有恐惧。
只有对觅食本能的需求,哪怕前面是深渊也会毫无恐惧的如飞蛾扑火一般冲上去。
活成这样,真不如死了。
苏牧的刀,不再犹豫。瞬间,刀光斩向身侧,两颗头颅,冲天而起。
三刀过后,七八个人全部被斩杀当场。而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恐惧,也不知何为恐惧。
苏牧回过头,那个小女孩并没有走,而是平静的看着眼前一幕。
她没有被吃掉,也许那些被斩杀的都是她的血脉至亲。
可看着血脉至亲被斩杀在面前,小女孩的眼神竟然能如此的淡漠。
苏牧来到女孩面前,“下辈子别做人了。”
“哧——”
继续向着乱葬岗深入走,不到百米,便是一处空旷之地。空旷地上有十几根削成的竹枪,有用草垛搭建的简易人字帐篷。
想来是刚才那一伙人的住处。
苏牧踩到了一些骨头,有大腿骨,有肋骨。而这些骨头上,布满了牙痕。
看着这一幕,苏牧的腹中有些翻涌。
加快步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父母的墓边。
看到父母的墓碑被好好的竖着,苏牧心底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在父母的墓边上竖着一块空白的墓碑,应该就是大哥交代的空坟了。
没有迟疑,苏牧立刻用朴刀开挖起来。没一会儿,从墓穴中挖出一个铁盒。
仔细抖去泥土,苏牧一刀砍开铁盒上的锁。打开铁盒,顿时松了一口气。
祖传的文书铁卷和镇狱令果然都躺在铁盒之中。
有了这两样,苏牧在这个世上就有了安身立命的依靠。
除了文书铁卷和镇狱令,盒中还有一封信,一本书。
苏牧连忙拿出信,抽出信纸阅读起来。
仔细看了两遍,苏牧紧锁的眉梢舒张开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大哥啊大哥,我果然是小看了你。平时看起来憨憨的,没想到全是你伪装。
要不是丁飞花昨夜找上门来告诉我,我还真猜不到你是镇域司的卧底。两年前你被开除,装的还真那么回事。整整两年,你竟然没露出一点端倪。
你是卧底这事已经让我意外了,可没想到你还是多重间谍?老哥,你是伪装者么?”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才将信小心收起,而后拿起信封下面的书。
“丹田气功!”
苏牧心中大喜,连忙翻开秘籍第一页。
“此功法为九品内功心法,修炼目的就是打通气海窍穴,入九品武者境界。”
看到这里,苏牧因为激动而过速的心率放缓了一半。
果然,在看到这功法名字的时候就不该抱有太多的期待。九品功法是这个世上最底层的功法,也就比残缺功法强上一些而已。
但话又说回来,功法强不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苏牧需不需要。
卡在不入品巅峰很久了,这本丹田气功的重要程度不下于文书铁卷,镇狱令。
将铁盒重新合起,打包后背在背上,将空坟重新还原之后对着父母的坟恭敬磕了九个头,转身离去。
沿路返回,倒没有在遇到饿疯的行尸走肉。可刚刚出了乱葬岗,苏牧突然顿住了脚步,心提到了嗓门口。
在乱葬岗脚下的小道上,远远的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锦衣,背着苏牧负手而立。
清风掠过,衣袂飘飘。
锦衣捕快缓缓的转过身,果然是丁飞花。
“你果然如苏城说的那样,很聪明,很谨慎!”丁飞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似乎仅仅是陈述一件事。
“你找到苏城留给你的东西了?”
“找到了。”
“里面是什么?”
“文书铁卷,镇狱令,还有一本武功秘籍。”苏牧没有隐瞒也不敢隐瞒。
在这个世道,不能轻易的相信任何人。无论是镇域司的捕快,还是官府的衙差,甚至是通天府的府台都不值得被信任。
“打开!”
苏牧缓缓放下行囊,打开铁盒。铁盒中只有三样东西,很清晰。
丁飞花一步步来到铁盒前,蹲下翻看起来。
“丹田气功?”
“大人如果看得上,草民愿献给大人。”苏牧连忙顺势说道。
“没有别的东西了?”
“没有了,就这么大的盒子,装不下别的吧?”
丁飞花闻言站起身,“你虽然聪明,但却用错了地方。而过错了地方的聪明就是愚蠢。
你对任何人都过度的防备了。这很不好!是我昨晚上和你说的不够清楚么?”
苏牧沉默没有接话。
“我昨天说过,十五年前,我进镇域司后跟的师傅就是你爹。七年前,你大哥进镇域司后跟的就是我。我和你苏家,是有传承羁绊的世交。
如果苏城不是出了意外的,将来,我的后人进入镇域司后跟的也会是你大哥。你可以不信其他人,但你不该对我也有防备。
你防备我,就等于拒绝了我给你提供的保护。”
“是,草民知错了!”苏牧低眉顺眼的说道。
“镇域司内部,皆是兄弟姐妹,你以后叫我飞哥!”
“是,飞哥!”
“走吧,带你去办入职手续。苏城竟然只给你留下一本九品功法?有困难竟然还不和我说,真倔!等回头我送你一本好点的功法吧。”
“多谢飞哥。”
跟在丁飞花身后的苏牧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刚才把信贴身收好了没有把信放进铁盒,否则,今天恐怕不是进入镇域司,而是要被弃尸荒野。
至于对丁飞花的信任…
你暗中抄我家,还尾随跟踪,怎么让苏牧信任?虽然苏城的心中交代,丁飞花可为信任捕头,但苏牧实在信任不起来。
苏城确实奉丁飞花之命去泊水帮做卧底,但任务内容被苏城一笔带过,所以苏牧并不知晓什么任务。
跟着丁飞花来到镇域司,将苏牧交给一人之后丁飞花就飘然而去了。苏牧甚至都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那人人苏牧原地等候便离去了。
“苏牧,跟我来!”正在苏牧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人去而复返,跟着那人,来到镇域司的库房。
“你的镇狱令和文书铁卷已经验过,是真品。你的在籍造册已经完成,这是你的身份令牌。这是你的制式佩刀,制式锁链,制式传讯符,求援符。
传讯符,可用来与指定之人传讯,但距离最好不要超过四十里。求援符就是向附近的弟兄求援,激发之后附近的弟兄能感应到你发符的地点而赶来支援。
求援符,传讯符都很精贵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但凡使用,事后需要书写用途,如用途不值得,两符的成本费用将从你的俸禄里面扣除。
别干傻事,不是没有人干傻事。曾经有一个人滥用两符,被扣了整整五十年俸禄。等到他儿子继承了还得继续替他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