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
许都皇宫。
承光殿。
大汉天子刘协在几名官宦宫女的随侍下走进大殿,看着朝堂的诸位公卿,今日都格外顺眼。
因为昨日他在国舅车骑将军董承、越骑校尉种籍等几位朝臣相助之下,拒绝了司空曹操欲立太仆刘勋为司徒的提议。
刘勋当初被曹操提拔为太仆时,他也只知刘勋当过太守,还是个武人。
一介武夫当个掌车驾的太仆,他忍了。
不过一个九卿而已,给了也就给了,谁让他如今寄人篱下呢。
但是这次,曹操又奏请刘勋为司徒,这让他火冒三丈。
那可是司徒,位列三公之一,有教化天下黎民之责,是大汉朝的脸面。
刘勋一个武夫怎配为之!
“诸位爱卿有何事启奏?”
刘协跪坐在桌案前,看着堂下手持朝笏的众臣问道。
“陛下,臣奏请讨逆将军孙策领扬州牧,太仆刘勋为司徒之事,不知陛下可有定计?”
曹操出列拱手行礼,肃然而问。
在他身后不远的刘勋,此时脸上已尽是喜意,眸中兴奋之色闪烁。
来到许都数月,没了兵权的日子他现在也习惯了,晋为九卿对他而言已经是光耀门楣,更别说今日即将受封三公,名留青史。
“曹卿,朕昨日已然说过,司徒非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刘卿任太仆不过数月,怎可如此之快晋司徒?讨逆将军孙策伐逆贼袁术有功,可领扬州牧。”
刘协看着今日分外肃厉的曹操,心中顿时一紧,方才的意气风发也消散了不少。
他心知是这位曹司空要找回昨日受损的面子,一点儿不服软看来今日是行不通了。
“陛下,刘太守起事反正,反抗袁术归顺朝廷,又为我大汉带来火药此等利器,实乃大功,不加以重赏,有伤忠臣之心啊。”
曹操再进两步,盯着刘协缓缓而道。
对刘勋这位千斤买来的马骨,他现在是万万不可弃的,还要为马腾、韩遂等做个好榜样呢。
“曹孟德!陛下已应你封孙策为扬州牧,刘勋才德又何堪为大汉司徒?你如此苦苦相逼,可是要以下犯上?!”
有人站了出来大声指责道。
正是刘协宠妃董贵人的父亲,当今国舅车骑将军董承。
“董车骑之言,恕攸不敢苟同,刘太仆举孝廉出身,历任县长、太守、太仆,才德因在任尚短,未能显现,可也未有失德之举,举义兵,反袁术,投归于朝廷,更当为天下楷模,为何不能任司徒之职?”
文官行列又有人出列,尚书令荀攸拱手望着董承道。
“荀尚书令所言极是!”
程昱也出列禀道:“陛下,选贤任能当看其功劳而并非在任长短,否则天下贤士又怎敢投效于朝廷呢?臣恳请陛下晋刘太仆为司徒,当为天下表率!”
“荀公达、程仲德,你们…你们!”
车骑将军董承一看出列二人,脸上激愤之色涌现,指着二人欲骂,一道声音已然盖过了他。
“臣满宠附议,恳请陛下晋刘太仆为司徒,为天下表率!”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晋刘太仆为司徒,为天下表率!”
随着廷尉满宠出列。
朝堂的上的各部官吏已然呼啦啦站出来一大片。
还有人并未说话,却也站了出来。
“这…朕…朕…”
朝堂桌案前。
刘协放眼望去,朝堂出列之人已占十之七八,他有些慌了。
一句话连道几遍也未说出口,求救般看向车骑将军董承、越骑校尉种籍几位心腹。
仿佛回到初来许县时那担心受怕的日子,满堂文武,皆是曹党中人。
董承看到眼前此景,目光也不由望向尚未出列二十余位朝臣,侍中荀彧,太常杨彪等皆在此列。
只不过此时。
这二人都低着头,面上虽流露不忍之色,却是闭口不言。
“一派胡言!尔等读儒家之学,为汉臣,食汉禄,不知‘君君臣臣’之忠义,今日却随曹贼胁迫天子,行犯上之举,吾羞于与尔等为伍,今日唯愿一死,报天子之恩!”
人群中。
忽有人高声出列,走到大殿之前,指着朝堂诸公大骂,最后指着曹操鼻子怒极大笑:“曹贼!今我吴硕虽死矣,必在地下看你何时来陪我!哈哈哈…”
放肆大笑回荡在朝堂之上。
众朝臣一时皆有些愣神。
唯有曹操静静看着眼前之人,眼神眯了眯吩咐堂外:“来人,把此人叉出去,既然他求一死,便随了他的意,枭首示众!”
“喏!”
堂外数名等候的羽林卫大步而近,领头者却是曹操亲卫统领许褚。
皇宫之中卫戍军队皆是曹营之人,自然对曹操唯命是从。
“陛下,臣吴硕不能为你尽忠了…”
吴硕立刻转身朝着天子一拜,尚未跪地,就被羽林卫拖了出去,拖出堂外途中,依旧大骂不止。
没过多久。
骂声戛然而止。
许褚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进来,殷红的鲜血滴在朝堂之上,刺激着众人的心神。
不少未见过此等场面的朝臣,已然扭面干呕了起来,刚刚泛起些许波澜的心,也彻底沉寂下去。
天子刘协脸色煞白,毫无一丝血色。
“陛下,议郎吴硕辱骂当朝司空,以下犯上,此例不可开,臣不得已将其斩首,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微臣。”
曹操面无表情走到刘协桌案前,抬手伸向装有印玺的盒子。
刘协的袖口下意识动了一下想护住,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曹操接开了盒盖,从怀中取出三份帛书,拿起盒中由他命人雕刻的印玺盖了上去。
回过神来的车骑将军董承正要上前阻拦,却被身后一人死死拽住。
他回头而望,正是越骑校尉种籍。
“多谢陛下体谅臣之苦心,这圣旨臣自会代陛下宣达,臣告退。”
曹操说完,也不用刘协应允,回头向朝堂之外走去。
堂下众人大半也随曹操而去,还留下的众朝臣抬起头互相望了望,冲天子拜了一拜,也随之而去。
留下刘协和董承几人立在堂内,眼中愤怒和仇恨交织相错,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