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盛捧牢了这只聚宝盆,马上又腾出一只手去抓摇钱树——新兴工业产品尼龙。
他马不停蹄穿梭于日本台湾之间,获得几家不同类别尼龙产品的代理权。这一项,年营业额又有一千万港元。
郭德盛年近半百,在通常人意识中,他快到颐享天年的时候。
但郭氏连一丝这样的念头都没有,他想的只是进取。否则,
郭德盛,至少不会是地产巨擘的郭德盛。
冯景囍在三剑客中年龄居中,1922年生于广州的小商人家庭。冯景囍因与后母不和,未读完中学,十六岁便只身闯荡香港,在九龙土瓜湾卑利船坞做徒工,日薪13仙,
如出满勤,月薪近4港元。
1941年日军侵占香港,
冯景囍逃离香港,回到了粤省。冯氏未回家,而是进一间钱庄做学徒,后升为管事、帐房,兑货币,买卖黄金,还与人合伙经营过酒楼。
香港收复,冯氏携带积蓄的两千元杀回香港做小生意。1948年,他听说湾湾鱼苗价高,于是集资、贷款,孤注一掷。
冯景囍倾资买了一条船,自珠江三角洲装上鱼苗,请了一位船老大,启程赴湾湾。船驶入公海,风大浪高,小船颠簸摇晃,
冯景囍呕吐不已,竟昏了过去。
冯景囍醒来,发现鱼苗死了一大半,急忙用手压气泵输气,但鱼苗愈死愈多,航抵湾湾,鱼苗死得一条不剩!
这是自己十多年的血汗呀!冯景囍欲哭无泪!
同是这一年,香港的另一位未来富豪霍鹰东,带人去东沙岛捞海人草,也是遭致惨败。他们都喜欢冒险,惨重的教训,并未阻止他们日后不冒险。
已经破产的冯景囍,来到湾湾后索性一搏到底,他说服船老大拿酬金出来,自己以船作抵押,两人合伙做水果生意。
当载满香蕉的船只返航香港时,香蕉早变成一堆烂泥。
冯景囍真正搏尽,一贫如洗了。他不得不从打工仔做起,到韩战爆发,手头又有一笔小小的积蓄。
冯氏发了财,
但不像霍氏那样成为巨富。冯氏对传媒谈他的韩战传奇保持沉默。
韩战结束,冯景囍炒金炒股,
斩获不大,总希冀来个大突破。
李兆集在三剑客中年龄最小,1928年生于粤省顺德。
父亲在当地开一间“铺头”,李兆集读私塾时,常去铺头吃饭,双眼发亮,瞪着进进出出、花花绿绿的钞票。
父亲开铺头略有斩获,就把生意做到羊城去。李兆集小学毕业,便去父亲设立在广州的银庄做学徒,先是做杂工,后来就做铺面伙计。
李兆集成天看着钞票进、钞票出,给钞票迷住了。法市、伪币、金圆券,还有银行银号自行发行的代银券,它们之间的兑换率是多少?变化如何?钞票比值变幻无常,像有一只魔手在无形中操纵。
“钞票都是人家的,我们只是赚一点佣金。”父亲向他灌输从业常识。
“我要自己有这么多的钞票就好了。”李兆集常这么想。但他发现,华夏的钞票愈来愈不值钱,昨天还能买一升米,几天后可能一把都买不到。
“钞票有什么用?还是实物牢靠。”李兆集对钞票产生一种不信任感。
1948年,李家的银庄开不下去,变卖家财来到香港。
此时,正是“难民”潮,香港市面,炒汇炒金,如火如荼。于是李兆集就去金号挂单,加入炒汇炒金的行列。
香港黄金匾乏,李兆集就去葡京,找到当地势大财雄的贺氏,与澳门的炒手联合炒金,获利不菲。
五十年代,炒金降温,李兆集开始做贸易,找钱投进货物里滚动,钱自然愈滚愈多。
面对着大捆的钞票,李兆集仍抱着根深蒂固的不踏实感。后成为地产巨无霸的李氏回忆道:
“我七八岁时已常到父亲的铺头吃饭,自小对生意耳染目睹,后来在银庄工作,令我深深体会到无论法币、伪币、金圆券等,都可随着zz的变迁,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银纸不能代表什么,只有抓着实物才是最可靠的,是可以保值的。”
1958年,香港经济步入起飞阶段,房地产渐成热潮。原先一些没多少名气的华商,如霍鹰东、廖宝善等人涉足地产,生意愈做愈大,成为财大气粗的新贵。
一天,郭德盛把至友冯景囍、李兆集相邀到一起,商议跻身地产界。
地产是动辄需投入巨金的生意,三人都还是小富,唯有合股才能启动。
不久,三剑客和另外5名股东合资创立永业企业有限公司。他们第一宗业务,就是买入沙田酒店,然后以此为基点,稳扎稳打。
永业手中没一块地盘,竟投官地,当时竞争力最强的是英资地产公司。
他们便把目光盯住旧地盘,香港待拆的旧楼很多,旧地盘比较容易得手。这种地盘,通常面积很小,大地产公司不屑一顾,他们却如获至宝买下,他们的资金,正适合在小地盘施展。
几年下来,永业虽没出现奇迹,却一步一个脚印,从未有过什么失误。
1963年,三剑客从永业退出,重新注册一间公司,叫新鸿基企业有限公司。
新鸿基公司的名称,新,取自冯景囍;鸿,取自郭德盛鸿昌合记的鸿字;基,则取自李兆集的基字。
熟悉三人的亲友,说新鸿基的成立,是义结金兰、桃园三结义,更有人把他们并称为地产三剑客。
这三剑客,郭德盛稳健持重,冯景囍勇猛果敢,李兆集敏捷精明。郭德盛年高望重,担任董事会主席。
公司注册资本五百万万港元,实收资本三百万万港元,每人投资一百万万港元。
这些钱拿到今天,只够一人买一個新界的住宅单位,从事地产生意,定会叫人笑掉大牙。自然,那时的所值,今非昔比,不过要想在地产大展拳脚,仍是捉襟见肘。他们靠的是齐心协力。
公司写字间,设在士丹利街16号3楼,职员下到10人。
职员是来捧饭碗的,对这间小字号公司并没多大奢望。下久,职员发现,三个老板,是一群拼命三郎,每天都要做足10多个小时,甚至通宵达旦。
新鸿基业务刚人正轨,一场特大灾难袭击整个香港。1965年银行挤提风潮,明德银号、广东信托银行倒闭,恒生银行“卖身投靠”才大难不死。
银行业陷入危机,拖累了整个产业界,工厂倒闭,地产公司破产,不知凡几。
1967年,港人大批移民国外,地产市道一落千丈,供过于求,而且有价无市。当时,司徒拔道一幢花园独立洋房只值六十万港元。
幸得郭德盛作风一贯稳健,未在危机爆发前过于扩张。又幸得郭氏的拉链、尼龙生意积攒下不少盈利,调来作为新鸿基的流动资金。
1965年至1967年难关,新鸿基共建了二十多幢大厦,略有盈利——与损失惨重的同业比,这已是相当不错的业绩。
五月风暴,继而酿成大暴动。当时谣言四起,移民潮汹涌澎湃,地盘、物业更是一钱不值。
走?还是留?三剑客焦虑地聚在一起商量。
“留!”三人心念出奇的一致。现在地盘、物业无人问津,正是趁低吸纳的大好时机。
于是出现戏剧性场面,别的业主纷纷抛售地盘、物业,三剑客大肆盘进。
到1968年,局势稳定,地产回潮。三剑客不慌不忙逐个出售低价盘进的物业,又不慌不忙在地盘兴建工业大厦,成为工业楼宇市场的一霸。
进入七十年代的新鸿基,无疑是间业绩不俗的中型地产公司。三剑客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才有这番业绩。人们看好新鸿基,地产市道转旺,三剑客必有大的作为,却传出三剑客分道扬镳的消息。
1970年,冯景囍退出新鸿基的经营,另立一间新鸿基证券有限公司。数年后,李兆集效仿冯氏,自立一间恒基兆业地产公司。
业界风生水起,议论纷纷:“人可患难,却不可共享富贵。”“家业大了,盈利多了,即使是亲兄弟,也分不平。”“什么桃园三结义,现在干得红红火火,却闹分裂。如同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山难容二虎,何况三虎哉?三剑客,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都是有王侯雄心之人。
他们合股,是势单财薄下的权宜之计,而非终身抱负。三人合在一起,若产生矛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令业界佩服的是,直至今日,他们有的离世,有的在世,都未透露任何有关“摩擦”的内幕。
1976年,冯景囍向记者谈三人分手的原因,不管可信不可信,这是三人集团唯一透露的信息。
冯景囍说:“集团已具规模,大家职务开始分工,我是负责财务及投资方面的业务,而另外两位则负责地产发展..我们发现倘若业务过于集中,大家实难相互兼顾..因此决定证券与地产分手,各谋发展,但精神上仍为一家,休戚与共..”
1972年,旧公司更名,注册为新鸿基地产发展有限公司,正式亮出地产旗号。注册资金由五百万万港元增加到三亿港元。三大股东仍是郭德盛、冯景囍、李兆集。
9月,新鸿基地产股票上市,原计划集资1亿港元,股民看好新鸿基地产股票,结果集资十亿港元。
其后,新鸿基地产股票市值不断攀升,冯景囍、李兆集趁高抛出股票套现,所得现金,注入各自的公司。三剑客经济上彻底独立,已成现实。
1973年4月股市狂泻,大股灾中,新鸿基地产股票下跌惨重。郭德盛损失颇大,自不待言,但他却认为这是暂时的现象,反而倾资大量趁低吸纳新鸿基地产股票。这样,郭德盛牢牢控有新鸿基地产。
1970年初,冯景囍成立新鸿基证券公司,正值股市大旺之际,证券公司如雨后春笋冒出,竞争非常激烈。
股市无常,证券公司出头快,衰亡也快。新鸿基证券,一直执同业牛耳,1980年纯利为2.122亿港元,负责买卖全港总股票交投的1/3。
1970年,冯景囍还组建了新鸿基财务公司,开展汇兑、存放款等多项业务。经过10余年发展,冯景囍申请到银行牌照,将财务公司改为银行。
“自1970年新鸿基财务有限公司成立以来,我们不断成长..截止去年底,新鸿基财务的客户存款总额超过31亿港元,总资产达四十二亿港元以上。这些数字,为新鸿基银行奠下稳固的基础。为求更有效率地统筹行政工作,新鸿基银行中区总行大厦将于本年第三季开幕..”
1979年,冯景囍成立新鸿基保险公司。
证券、银行、保险,冯景囍实现了他的金融王国的梦想。此外,冯氏集团还控有华夏企业有限公司、新鸿基亿利商品公司、新景丰发展公司等。
冯景囍积极开展国际间合作,与新鸿基进行合作的国际公司有:美国的美亚股票公司、亿利商品公司、美林证券公司、万国宝通银行,法国的百利达集团、通用保险集团。他的集团成为国际金融的枢纽。
股市风云莫测,1973年大股灾,冯景囍在3天内损失4亿港元。
冯景囍毫不气馁,重振雄风,业务又蒸蒸日上。
在新鸿基银行成立的第二年,香港发生港无风暴,挤提风潮四起,华资银行又纷纷陷入绝境。
力求生存,冯景囍向法国百利达求援。他付出五成股权的代价,也让出了银行首脑的宝座。
冯景囍与郭、李二人分手以来,遭受两次重大挫折。他的决策、经营都没什么过夫,只能解释为他的时运不佳。
冯景囍是个敢于向命运挑战的人,他决不认输,就像他青年时去台湾贩鱼苗、香蕉一样。才一年多时间,他就调动资金,重新购回新鸿基25%的股权,又成为最大股东。
为寻求国际大银行的庇护,他与阿拉伯银行达成协议,让出15%的银行股权,使新鸿基银行成为该行在远东的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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