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卫国感慨:“本就不大的事,硬是拖到现在。”
沃琳问他:“事情最后解决了?”
“当然没有,”寿卫国摇头,“报警的事解决了,医院里的事我可解决不了,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一个,怎么能插手伍天明的事。”
沃琳对寿卫国偶尔的赖皮感觉好笑:“估计伍哥最乐意的,就是你插手他的事了。”
“阿嚏~”
正在给保安们布置任务的伍天明,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谁他妈在背后编排我。
寿卫国告诉沃琳:“你和郎少敏的钱,医院不会扣,何赞青他妈虽然难缠,却也只针对何玉良老婆,何赞青把昨天的事给医务科解释得很清楚,指明你和郎少敏是无辜被带累的。
“医务科这次如果真扣钱,那可就惹众怒了,何玉良老婆投诉的可不止你和郎少敏,所有昨天她骂过的人都被她投诉了,涉及面太广,医务科还没这么傻。”
“真的?”隔壁物理室,郎少敏听了彭主任说给他的这个结果,心一下子就落回到该在的地方,兴奋道,“太好了,不用扣钱,我也不用给我媳妇解释了。”
彭主任简直对自己这个学生不知说什么好了,合着他忙活这大半天,就是为了郎少敏过他媳妇那一关?
“让你看的病例看完了没,不知郎医生对这几份病例有何高见?”彭主任冷着脸问郎少敏。
“啊?”郎少敏赶紧赔笑脸,“我只顾着和沃琳讨论计划了,还没顾得上看呢,我这就看,这就去看,嘿嘿,嘿嘿嘿。”
然而,沃琳和郎少敏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星期一上午,直线加速器操作室,沃琳看着手上的工资条,心里很不是滋味。
“0”,应发工资是“0”。
“不是说不扣钱了吗,那我的工资哪里去了?”郎少敏把工资条摔桌子上。
辛苦一个月,最终的结果竟然是一分钱工资都没有,而且这个月的岗位津贴也没有了,因为工资不足两百,只能用其他钱补。
沃琳苦笑:“最起码你下个月还是全工资。”
她工资本就比郎少敏低,扣去养老保险、住房公积金和其他杂费,工资已不足一百块钱,加上七十五块钱放射岗位津贴,也凑不足医务科要扣的两百,那就下个月的工资还得接着扣。
你说不是还有绩效工资吗,加起来,总能凑足两百的数了吧。
新任负责财务的副院长会告诉你,医务人员被投诉的当月,取消发放绩效工资的资格。
所以,不管这个月的绩效高还是低,都和沃琳无缘了。
“唉——”
郎少敏长长地叹口气,颓然坐在椅子上不动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座机响,费娜丽接了电话后,告诉沃琳:“呼吸内科的医生问何玉良的计划出来没有,家属在闹了。”
“出来了。”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几乎用尽了沃琳所有的精神。
任谁加班加点为患者做出了治疗计划,自己却因这个患者,一个月的辛苦打了水漂的情况下,也不会打得起精神来,沃琳做何玉良的计划,用了两天时间。
费娜丽告诉电话那头的人,何玉良下午可以做放疗了,并约好了时间,然后挂了电话。
工资条是段映美一早从财务科拿过来的,她把工资条放在直加操作室后,上了三楼。
今天有两个外院的宫颈癌患者来做后装治疗,她得提前做准备工作。
因为沃琳和郎少敏被扣工资的事,本性活泼的费娜丽,今天话很少,李博本就不爱说话,沃琳和郎少敏都不想说话,一个星期的第一天,按惯例,原本大家该热热闹闹边说起周末的见闻,边做着各自的事的早晨,就这样在沉默中开始了。
尽管大家心里都有疑问,可也没谁要现在去医务科说理去,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管心里再不忿,也得先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
郎少敏给第一个后装患者放好施源管之后,跑到物理室找沃琳,见沃琳在用切割机做何玉良的肿瘤适形模块,气不打一处来:“工资都没有了,你还巴巴地做这些干什么,手贱啊!”
沃琳习惯性怼郎少敏:“你手不贱啊,明知道这个月颗粒无收,还巴巴地去做后装?”
郎少敏心里承认是这么回事,可嘴上依旧不服气,撇嘴:“我做后装怎么啦,人家后装患者又没惹我,你这个明明就是弄得你这个月要喝西北风来着。”
沃琳问郎少敏:“要不你说怎么着,我不管了?”
郎少敏默然。
不管怎么样,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一样也不能少。
哪怕就是下次知道有些情况下会被患者投诉,可该做的事不还是要做?
郎少敏叹气:“算了,医院这次一下子扣了这么多人的钱,大家总会要个说法的,等咱们做完手头上的事,老师也该回来了,看老师怎么说。”
然而,当彭主任从肿瘤科回来时,浑身透着低气压,整个上午,沃琳和郎少敏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偶尔交流,也是与工作有关的内容,谁也没有提有关被扣钱的事。
快下班的时候,彭主任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们不成?”彭主任的责备中包含着无奈和一丝好笑。
沃琳和郎少敏对看一眼,一起转向彭主任。
据两人对彭主任的了解,这样的彭主任,肯定有话对他们说。
果不其然,彭主任长长叹了口气,摇头:“我大包大揽的事,到底没兜得住,没脸呢!”
彭主任所指,自然是指何玉良投诉沃琳和郎少敏的事。
“老师,谁气您了?”郎少敏问彭主任。
沃琳虽没说话,但也满脸担忧。
“唉,不能说是谁气我了,”彭主任摇头苦笑,“是我年纪越大,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我可能是真到了男人的更年期吧。”
今天早上他去肿瘤科参加交班会和查房,完事后准备回放疗科的时候,田副院长突然以上级领导的语气对他进行教诲,要他好好教育放疗科的人,不要动不动就被投诉。
这时候彭主任才知道,沃琳和郎少敏到底还是被扣了钱,而且只扣了沃琳和郎少敏的钱。
经过医务科的调解,何玉良老婆撤销了对其他人的投诉,只咬死了沃琳和郎少敏对她老公态度恶劣,医务科为给患者和家属一个交代,沃琳和郎少敏成了整个事件的替罪羊。
而在这件事上,田副院长的坚持原则,起了关键作用。
向来护短的彭主任,和田副院长吵了一架。
职工在并没犯错的情况下被投诉,田副院长作为业务副院长,不但不想着怎么调动职工的工作积极性,反倒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一番令人寒心的话,他怎么能不气。
彭主任苦笑:“还好合同已到期,我该回去陪老伴好好享受退休生活了,眼不见心不烦。”
彭主任的聘任合同是两年,上个月彭主任的第二期合同就已到期,李宗荣代表医院极力挽留彭主任,要求彭主任续签合同,彭主任也放心不下放疗科的工作,正考虑续签合同的事。
“老师!”
“主任!”
郎少敏和沃琳几乎同时惊呼。
彭主任阻止两人:“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用了,我不会不负责任地说走就走,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总依赖我了,我不希望这两年白教你们。”
忽而,彭主任看向办公室门外,哈哈笑:“寿队长这时间点掐得可真准。”
沃琳回头,这才发现,寿卫国闲闲地靠在对面办公室的门框上,不知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