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买了耳鼻喉影像书,沃琳就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
她上班的时候带着书,有事就做事,没事就看书,有不懂的,随时请教李博。
李博学的是影像学专业,因是大专文凭,不符合Z医院医生必须是本科以上文凭的新规定,转做了技师,沃琳向他请教,他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虽基本只是给个提示,大多靠沃琳自己去细究,倒也教了沃琳不少东西。
下班后的沃琳,只要不用加班,除了吃饭睡觉洗澡洗衣服,时间几乎都用来钻研这本耳鼻喉影像书,吃饭也都是在食堂凑合,嫌买菜做饭浪费时间。
当沃琳一大早抱着书去科里,看到坐在台阶上陪着曾老太太说话的罗欢,她才意识到,又一周时间过去,在外进修的罗欢到了回来上班的时间,曾老太太那三处骨转移放疗结束,已开始了另两处骨转移的放疗。
“阿姨,早啊!”沃琳先和曾老太太打过招呼,然后和罗欢打招呼:“罗欢早!”
罗欢的丈夫江博士,是Z医院第一个引进的博士,也是地市级的Z医院目前唯一的博士,罗欢是随着丈夫一起调进Z医院的。
来Z医院之前,罗欢是一个县医院的医生,来Z医院后,大专毕业的她,和李博一样,因不符合Z医院临床医生必须是本科以上学历的规定,另作安排,罗欢被安排做了护士。
由医生改为护士,罗欢难以适应,调换了几个科室,她都和同事格格不入,一次次被上交到护理部,最后再没哪个护士长肯要她。
韩霆组建神经外科危重病区的时候,挑选了她。
在韩霆这个认真到不近人情的主任的训练下,神经外科危重病区纪律严明,每个人都对工作尽职尽责,跟同事合作尽心尽力,且绝对服从韩霆,罗欢终于成功融入了一个团体。
放疗科开科,彭主任看中了既有医生经历,又有护理经验的罗欢,把罗欢从韩霆那里要了过来。
“早啊,沃琳!”罗欢站起来。
曾老太太也站了起来,盯着沃琳抱着的书:“沃医生,你还在看这本书呀?”
自从她见到沃琳抱着这本书后,沃琳陪她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她见识过李磊刻苦攻读医书的样子,所以看到沃琳对这本书的痴迷,倒也不觉大惊小怪。
她和罗欢聊天,知道罗欢也是放疗科的人,只是罗欢新进科,还没有大门钥匙,所以进不了门。
“是呀,阿姨,”沃琳苦笑,“我不是学医的,看这种书费劲,就得多花些功夫了。”
“费劲有什么关系,年轻人嘛,多学点知识有好处。”曾老太太鼓励沃琳。
“阿姨您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沃琳打开了大门。
八点钟,除了被医务办借用的技师费娜丽外,放疗科的人今天算是聚齐了:医生郎少敏,物理师沃琳,技师李博,护师罗欢,加上彭主任这个外聘专家,五个萝卜六个坑。
彭主任宣布:“罗欢进修回来了,就意味着后装机很快要安装使用,以后有患者需要做后装治疗的时候,罗欢负责后装,沃琳协助李博,没有要做后装的患者时,罗欢和沃琳协助李博,沃琳补休时,郎少敏再顶上。”
也就是说,除非人手实在不够,郎少敏就要从技师工作中解放出来专心做放疗医生的事,费娜丽那个坑由沃琳和罗欢随机填进去,郎少敏偶尔客串一下。
彭主任对沃琳道:“你不止又多了个机器要维修,而且后装治疗需要做治疗计划,做治疗计划属于物理师的工作范畴,你的事更多,要有思想准备。”
后装机,就是把放射源通过人体管腔放入患者体内,对肿瘤进行近距离照射的机器,是内照射治疗仪,直线加速器是外照射治疗仪。
“有事做是好事呀!”沃琳心存期待,“省得我空挂一个物理师之名,能做的事太少了。”
罗欢向沃琳道歉:“沃琳,我当时把你关在机房里,单只以为搞错了操作顺序,并没意识到后果有很严重,这次去后装机厂家进修,老师给我系统普及了射线知识,我才知道当时我错得有多离谱,沃琳,对不起!”
她这突然的道歉,搞得沃琳措手不及。
稍微愣怔过后,沃琳接受道歉:“不是我气量小揪着旧事不放,这事的危险性确实不可估量,幸亏当时有几处凑巧,我还能好生生站在这儿,以后你可要注意了,不要再犯。”
她并没有亲眼见过被误照射的后果,但无论在大学上核专业课的时候,还是在直加厂家跟着老师学习调试机器的时候,都被反复教育过误照射的严重性,也看过事故图片。
其实她也只是看图片的当时觉得震惊,过后也就没感觉了,直到彭主任说会领着他们几人进入放疗界大门那一刻,她的兴奋中忽然夹杂了紧张,那些图片所呈现的事实已不再遥远,说不定哪天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甚至发生在自己身上。
沃琳边说话边坐在了电脑椅上,她虽极力掩饰,依旧被彭主任看出了疲软状态。
彭主任明白,沃琳这是被迫重温了当时被关在机房时的恐惧。
但他没有阻止罗欢再一次的道歉和郑重其事的保证:“沃琳,我知道了,对不起,上次的事我谨记在心,不会再犯,类似的事我也一定多加注意。”
多重温几次恐惧感也好,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