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琳睡得正香呢,手机响,摸起手机看,是李磊。
沃琳看了下时间,那个气呀:“太子爷,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么早想干嘛?”
李磊哀嚎:“你倒是睡得滋润,我都快被人逼死了!”
“有屁快放!”沃琳没好气。
她还不了解那家伙吗,越是卖惨,越是啥事没有,有事的是别人。
李磊问:“我昨天晚上拜托你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沃琳更气:“就为这事你大清早的吵我啊,你抽风了吧你!”
昨天晚上李磊和女友一起来看她,拜托她关照曾老太太,曾老太太是李磊的表姨,要求做放射治疗(简称“放疗”)的时候是女的给她摆位。
摆位,就是病人在技师的指导下,躺在用于做放疗的直线加速器(简称“直加”)床上,技师调整直加的机架和机头角度,调整床的高度和左右位置,使机头光野的投影和病人皮肤上标明放疗照射范围的画线重合。
彭主任说,这是二维放疗的摆位,三维适形放疗和再进一步技术的放疗摆位,不完全是这样的。
放疗科包括外聘专家彭主任(放疗医生),总共六个人:两个医生,男性;一个物理师,也就是沃琳,女性;一个护士,女性;两个技师,一男一女。
女技师被医院行政办外借,护士外出进修,目前放疗科女性中只有沃琳一个人在。
物理师本就要定期检查和指导技师的工作,由沃琳给曾老太太摆位更没问题。
做放疗时,必须两个技师互相配合,彭主任就安排沃琳和放疗医生郎少敏谁有空谁暂代技师岗,辅助李博完成技师工作。
恰好这几天郎少敏去外地参加一个放疗会议,就只有沃琳代技师岗了。
所以李磊这个要求对沃琳来说根本不算事儿,轮到曾老太太做治疗时,由沃琳进机房给曾老太太摆位就行。
李磊叫苦:“我老早就被吵醒,忍到现在才打电话给你,已经够意思了。”
沃琳心觉不妙:“谁吵醒你,不会是你表姨吧?”
昨天曾老太太来就诊,缠了沃琳老半天,除了自家九十岁的奶奶,曾老太太是沃琳见过的最缠人的老人,沃琳觉得,半夜给李磊打电话这事曾老太太真干得出来。
“可不是吗?”李磊假哭,“一会儿一个电话,问我拜托女医生给她摆位的事办好没有,我告诉她八百遍已经办好,可她就是要不停给我打电话,救命啊,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忘了啊!”
沃琳气得骂:“那你也不用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吧,八点钟才上班呢!”
现在天是亮了,可还没六点呢。
从宿舍走到放疗科也就几分钟,她用不着赶这么早起床。
被李磊这么一折腾,沃琳想睡个回笼觉都睡不着了,干脆起床。
去公用水槽提水,路过李磊的宿舍,沃琳真想朝门上踹几脚。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可怜的娃,昨晚肯定被折腾惨了,饶了他这回吧。
做了早饭吃过,也才刚过七点钟,沃琳没事干,决定去科里看书。
彭主任规定,科里的公用书籍不准出会议室,那她就去会议室看书。
看到坐在放疗科门前台阶上坐着的人,沃琳下意识就想转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已朝她招手:“沃医生,我都等你半天了。”
沃琳不得不走过去,打招呼:“阿姨,早啊!”
这位正是李磊的表姨,曾老太太。
曾老太太站起,催沃琳:“赶紧开门,我今天可是第一个来的。”
沃琳应和:“是呀,您是第一个来的。”
“所以,我今天第一个做治疗。”曾老太太申明。
“对,您第一个做治疗。”沃琳开了大门。
每天给病人做治疗的顺序,是按病人报到的先后顺序来的。
曾老太太的骨转移放疗,需要做十次,每天一次,每周不超过五次。
沃琳扶曾老太太坐在大厅椅子上:“阿姨,您坐这等会儿。”
然后她开了大厅的灯和空调,又开了电视。
开直加操作室的门,开灯,直加操作台通电,开防护门,进直加机房,给直加做晨检,倒除湿机水箱里的水,开空调,关防护门,锁操作室的门。
一气呵成完成了所有治疗前的日常准备工作,沃琳嘱咐曾老太太,“阿姨,您先看会儿电视。”
曾老太太问:“沃医生,你去哪里?”
沃琳道:“我去楼上,您有事喊我就行。”
曾老太太着急:“我来了,你也来了,怎么不给我做放疗?”
沃琳解释:“做放疗时一个人单独操作机器是违规的,得两个人配合。”
曾老太太疑惑:“昨天不也是那个小伙子一个人操作吗?”
昨天是曾老太太第一次做放疗,是技师李博给曾老太太摆的位。
“昨天也是两个人,李医生给您摆位,我在操作室呢,您在机房看不见我。”
“看不见你,那你就是闲着的呗,一个闲人又没啥用,为啥非得两个人?”
“我没闲着,在操作室盯着监控器呢,时刻关注您的安全。”
操作室的技师通过操作台控制直加,同时通过监控器关注机房里的状况。
从机房的辐射防护门到直加之间,有一条十几米长的迷道,摆位技师给病人摆好位,要走过迷道才能从机房出来,走迷道的这段时间摆位技师看不到病人,操作室有人盯着监控器,能及时发现病人可能发生的危险。
“哦。”曾老太太不知到底懂了还是没懂。
沃琳以为可以上楼了,又被曾老太太拦住,“你找个人看监控器不就行了。”
“不行,”沃琳解释,“必须得专业人员看着才行,否则不安全。”
曾老太太不信:“不就是看电视吗,谁不会?”
在曾老太太眼里,什么监控器,那就是个电视机,她还天天看电视呢,有什么难的。
沃琳心里苦笑,那确实是个电视机,可它不是用来看电视的。
更何况,操作室里不只有监控器,还有操作台,有防护门开关,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如果因好奇而误操作,极可能引发重大事故。
放疗科开科前测量机器数据的时候,她就因操作人员的操作不当被两次关在机房,当时的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阿姨,机器通电之后还要预热呢,预热好之前没办法做治疗。”沃琳绕开监控器话题。
“通电不就能用了,你看这灯,通电就亮了。”曾老太太指了指照明灯管。
沃琳问曾老太太:“阿姨,您有没有用过电熨斗?”
曾老太太点头:“用过。”
沃琳再问:“电熨斗插上电之后,是不是也要等上一会儿才能用?”
曾老太太点头:“嗯。”
“说明电熨斗也是要预热的,这个机器和电熨斗是一样的道理,预热不好它就用不了,所以呀阿姨,您就耐心等会儿。”沃琳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突破口。
放疗科开科还不久,沃琳就已遇到过好几个和曾老太太有同样这些疑问的病人。
因为个体化的差异,向不同的病人,同一个解释办法还不一定通用。
沃琳都不知道,下次再遇到病人不理解这些问题,她要怎么解释了。
还有病人因不理解放疗是什么,很是纠结,医生就换个说法,告诉病人这是“电疗”,这下病人就比较容易接受了,电疗嘛,机器不通电怎么做治疗。
所以,有的病人或者家属就直接把放疗叫做电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