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是满仓最忙的时节,打完农药五天后猪蹄河流域开始下雨,谷裕时常犯病,满仓和满意轮流看着,就连老酒都被弄得熊猫眼。
周大成子的豆腐推销做的顺风顺水,用量开始变大,老酒几乎是连轴转,担心老酒的身体受不了,满仓把刘金的大儿子也给弄来帮忙这才勉强应付。
米房的生意也算过得去,因为车肇兴前些年的懒惰,米房很多地方都漏雨,满仓和喜子一家趁着下雨的间歇,把整个石棉瓦房顶都换了这才稳妥。
因为担心车肇兴家人破坏,满仓和喜子家里趁着雨夜把喜子家里仓房的黄豆分批运到供销社的空房子。
一排十一间,空间足够大。
“这雨水下的不是好事,弄不好今年的秋粮不好收了,公粮任务是个大事,到时候还得指望你的拖拉机,满仓你的车还能成不?”
坐在满仓家的炕上,刘金端着酒杯,眼睛里泛起难色,
每年到送公粮的时候都会出大大小小的事情,最惨的就是有的农户没有按时打场,结果供应粮送晚了挨罚。
而且雨水越大对送公粮影响越大,粮食水分大,粮库那边扣水分就扣的多,老百姓哪里会干?
无论哪一家都会耽搁一段时间,有时候很多人家就那样眼看着自己家的粮车在粮库门口进不去然后挨罚,一点办法都没有。
满仓的拖拉机运力大,一下好多家的粮食都能拉下去,能让屯子里人省心,更重要的是打场的时候拖拉机比马拉磙子快很多。
按照这个下雨法,只有村里集中用满仓的拖拉机了。
“没问题,叔!送粮的时候我让老酒跟着,再给上面送两盒烟,争取让大伙不挨罚。”
“这感情好,到时候钱村里均摊。”
有了保障刘金端起酒杯和满仓碰了一下,老酒根本不用让,呼呼就是几口,接着卷干豆腐蘸着谁都不愿意吃的臭酱,在老酒看来只要有的吃就行。
大雨仍旧在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喝完酒刘金把拖拉机借走了,满仓想想自己家的院子太空旷,容易丢油。
索性就放在刘金家,这把刘金的大儿子高兴坏了。
因为人多满仓喝高了,迷迷糊糊中后背上挨了火辣辣的一下,满仓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挨了一下。
“谁…大姐,你啥时候回来的?”
揉揉眼睛,满仓发现满意在墙角站着,地中间大姐谷春艳拿着棍子眼神冰的吓人。
“胆子大了,还敢喝酒了?给我跪下,看着咱娘的牌位!”
指着正北方向,谷春艳厉声喝道,满仓十分不情愿的下地,刚跪下谷春艳的棍子暴风骤雨袭来。
“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许喝酒不许赌钱,你就是不听是不是?你长本事了,管不了你了,偷家里钱出去赌,出去抓奖,出去野…”
满仓耳边传来谷春艳一声比一声高的叫骂,到后来谷春艳都哭出来。
满仓并未在意,前世记忆中自己的确是个乖宝宝,大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重活一回满仓并未按照既定轨迹重复人生。
因为农村有农村的处事方式,你任何事情都和周遭人不同,时间长了在淳朴的农村人逻辑里你就是假清高看不起人。
满仓要在这里开始自己的逆袭人生,表现的不合群会成为障碍。
但是这些行为在谷春艳看来就是不学好,因为自己的老爹就不喝酒,在谷春艳看来这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
再加上‘下岗了’确切的说是‘被下岗’,更加严重的是谷春艳被自己的好姐妹何彩凤举报偷懒而下岗。
三年的业务骨干,先进标兵就这么被强制买断。
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化成棍棒全都加在满仓的身上,隔着雨幕村里人都能听见声音。
率先到达的是喜子娘,满仓浑身上下疼的龇牙咧嘴。
“春艳,你干啥呢?咱们村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就这点事你打满仓干啥?你不知道满仓干活多累,喝点酒解解乏,你这孩子咋这么莽撞呢?”
抱着谷春艳,喜子娘摆摆手喜子把满仓拉到外屋,屋内谷春艳放声大哭,好一会满仓才知道大姐下岗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时间上不对。
“难道这件事和我有关?”
满仓脑子机灵一下,回想有可能办这件事的人:何彩铃,车玉梅,车肇兴的家人,到底是谁呢?
“嘶,你轻点,卧槽,真疼!”
满意拿着毛巾蘸着盐水给满仓清理后背,疼的满仓没时间思考了。
屋外刘金披着麻袋做成的雨衣走进屋,望着满仓血粼粼的后背,胡子抖了好几下。
“村长,你来的正好,你咋能带着满仓不学好呢?俺不在家您就看着满仓学坏…”
望着刘金走进屋,谷春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睛里喷着怒火,炕上的谷裕傻傻的坐在那里,竟然没犯病。
“春艳,你来我家,叔有话跟你说!”
看了一眼喜子娘,刘金背着手走在前面,谷春艳披了一件雨衣气呼呼的跟在后面。
进了刘金家里恰好看见院子里停泊的拖拉机,谷春艳忽然想到自家曾经的拖拉机,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痛楚。
“叔,你有啥就说吧,俺听着,不管你说啥俺都认为你让满仓学坏这件事都不对!而且俺们家那么多债务,再瞎折腾下去俺们家还咋活?”
想到当初父亲欠下的债务,再加上自己下岗,谷春艳越来越烦躁,说话的时候腔调高了八度。
“当初要不是俺爹听了您的在水师营那边起了四十亩地,现在俺们家还是好好地,这次您又跟着瞎掺和,我绝不同意!”
新仇旧恨,谷春艳望着刘金的眼神都变了,而刘金却笑了,示意刘铁柱泡茶给谷春艳,自己则坐在谷春艳对面。
“春艳,你说你家在水师营有四十亩地,我咋记得是一百亩呢?”
“啥?不可能,俺家种地我跟着,绝不会错的…”
听到刘金跟自己掰扯数字,谷春艳脖子梗了起来,一旁的刘铁柱憋着笑。
“春艳,满仓上个月在水师营又起了六十亩,全都是大白菜,一共一百亩,现在长的可好呢,今年你家卖白菜都能把银行的贷款还了,没事满仓就到水库那看着,感觉不好就让水库放水,满仓这么勤快还是瞎折腾?”
铁柱媳妇挺着大肚子走进屋,谷春艳是对方带大的,跟谁红脸谷春艳也不敢跟自己的半个妈掉脸子。
“这得伺候啥时候?他咋能瞎整呢?他也种不过来呀…”
掰着指头谷春艳迷糊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谷满仓怎么弄的,尤其想到满仓那瘦弱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