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六章 师尊,我想你了......
一排轻鹤长鸣而起,遥遥的嵌入水洗碧空。
风吹打着青松,针叶颤动,隐约间有琴音幽远弥漫。
苏北沿着那一条青石路向前走去,清风吹拂着他的白发,吹动着他的那一袭白袍。
阳光不浓不炽,斜斜的挥洒在山间。
如今他的境界处在一个奇妙的状态,他的灵海之中没有半点的灵气,但周遭的灵气却信手拈来一般,好似整个人已经融入了这一方世界之中。
更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被人所察觉不到。
要说修为的话,他也确认度过了那个心魔劫,可是他却感受不到南姬哪一种雄浑的灵气,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只游荡的幽灵。
“所以这算是一个什么境界?”
“是渡劫吗?”
很快,他的目光便是被一片盛开的荼蘼花所吸引,那里有一座小巧的雅院,琴音就是从其中传来的。
他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着那有些熟悉的曲调。
过了许久,终于喃喃道:
“是子君的琴”
这几百年,对自己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可是对她们而言,却已是沧海桑田。
“做师尊的,应该去见一面吧”
苏北张了张嘴巴,对于她们,自己的心中一直满含着愧疚。
自私的,没有丝毫顾虑的就这样面对着死亡,即便是自己侥幸的活了下来,可如今再一次面对她们,自己终究不知道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他叹了一口气,小声道:
“就偷偷的看一眼吧”
“一眼我就走。”
太上长老?
清风微微拂面,几名剑宗弟子面面相觑。
过了许久,那名男弟子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应该不是吧那位传说中的太上长老不是已经仙逝了几百年了吧.....”
“他确实是死了吧。”
说着几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那个凋像,望着张脸,越看越感觉相似,就连语气都弱了许多。
“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上报一下?”
那名女弟子左右看了看,一脸心虚的试探道。
“李长老不是一直守在这儿吗?”
“如果是的话,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几人相互点了点头,沿着这一条青石路朝着另一条方向走去。
很快便是来到了一处素雅院落,周遭种满了荼蘼花,就在剑冢旁恣意盛放,如同在烟雨蒙蒙的山中降下了一片胭脂云。
这一片荼蘼花旁的小茅草房子内,有一个小炉子,上面发出了‘噗噗’的响声,茶香飘散在院落周遭,一片祥和与安静的氛围。
几名剑宗弟子恭恭敬敬地沿着碎石堆成的小路朝前走着,不一会儿,遇见了一只拦路的大白猫。
大白猫用一个母鸡蹲的姿势坐在碎石路中间,一双湛蓝色的童孔不住地打量着几人。
那名男弟子见到这只大白猫后,一脸谄媚的俯下身子,而后熟练的从储物戒之中掏出了几条小鱼干递了过去,开口道:
“大白前辈,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那只大白猫斜着眼睛瞅了几人一眼,随后不耐烦地张开嘴,叼起几只小鱼干,挪动着胖爪子慢悠悠地朝着一旁的蒲草团上走去,而后朝着几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通过了。
几名剑宗弟子满脸堆笑地冲着它点了点头,继而沿着这一条碎石小路继续前行着。
“牛田说的方式,还真管用。”
男弟子舔了舔嘴巴,一脸感慨道。
“这只大白猫可是李长老的爱宠,据说跟在她身边已经有几百年了。”
“比你祖宗岁数都大”
几人相互感叹着,而后便是消失在了这一片花香之中。
踏踏——
落叶的沙沙声中,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
一名女子腰间挎着一柄长剑,白衣素罗裙,浑身不着半点粉黛,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不紧不慢地朝着素雅院落走去。
她的目光穿过素色的长廊,看着一名女子正对着小轩窗梳妆,铜镜半遮掩着,巾帼髻散了,湘竹梳缓缓的抹过,如乌雪直洒。
初秋的余光软软的洒着,懒懒漫遍廊檐,卷顾人间。
一簇金艳斜依着翠柳,映着铜镜中的容颜,温文尔雅。
李子君听到窗外的脚步声,披着微微有些湿润的青丝,缓缓地起身,漫眼看向窗外,在看清来人之后,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喜:
“剑娘,你来了”
“茶刚刚煮好。”
剑娘提着裙摆,脚步盈盈的朝着雅房走去。
“嗯.....今日要为师尊扫墓。”
剑娘走进了玄廊,在李子君的对面轻轻坐下,那一头乌雪随风散于空中。
在这个位置,她能忘得见那尊凋像。
“一直到最后,我都没能见到师尊的最后一面。”
在那一届的扣仙门大会上,她昏迷了许久,再次睁眼时,能看得到的只有倒下的,再无声息的苏北。
剑娘伸出手抚摸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森寒的剑身上,映照着她那张清秀的脸颊。
“我好想要告诉师尊啊。”
“当年的那个弱小的,只会被保护的剑娘,那个小哑巴,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呢”
几百年来,她没有一刻松懈过。
她走遍了整个二十一州,寻遍了近乎可以寻到的所有秘境险地,试图去寻找能让他醒过来的方法。
可到最后唯有剩下无边的失望与落寞。
再也见不到那个会拉着自己的手,一脸温和的看着自己,摸着自己的头,轻声说,剑娘不是一无是处的男人了。
在他的面前,没有那个名动天下的剑仙子,唯有一个坐在秋千之上,听着他讲故事,带着满足的笑容沉睡过去的小女孩儿。
清风漫来,掀起了两人的衫角。
李子君将煮沸的茶水递到了剑娘的面前,一只手拄着脸颊,默默地望着窗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师尊真的做到了呢”
“他做到了那时的承诺,给了我们一个未来。”
言至此处,李子君停顿了一下话语。
这一世,他的剑没有刺向她们的胸膛,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结束了这一场血祸。
“如今的一切,是他想要的吗?”
空灵的眼眸皎洁如月。
雅院的角落,苏北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记忆之中,那个小哑巴,那个在寒冬之中,用满是茧子的小手擦拭剑身的剑娘,如今也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
一转眼,原来她们也已经是返虚的境界了啊。
虽然并不知道现如今的渡劫和大乘多不多,但在自己的印象之中,返虚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境界了。
她们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守护了。
苏北漏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这样也好,至少自己的承诺也算是兑现了呢,越过时空的彼岸,还给她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样的剑宗,很好。
这个二十一州,也不再需要苏北了。
“那么,我醒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苏北扬起脑袋,望着柳树上嬉戏的麻雀。
如果此前,自己的目标是一路向北,那么在自己最后有限的几年里,自己的目标就是让南姬醒过来一路朝南,去南疆。
如果荒妃还在那里的话。
而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
“苏北吗”
苏北轻轻地笑了笑。
“北游之后,再安南。”
他的脚尖轻轻地点了一下地面,一片秋叶碎裂,随后他便乘风飘遥而去。
雅苑内,李子君刚好捏起茶杯的双指微微一颤,茶水荡漾起几许涟漪波纹。
下一刻,她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勐地抬起头,望着同样有所察觉的剑娘,两人相互对视着,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朝着窗外看去。
那一棵柳树上的树叶微微摇晃着,地面之上铺满了细碎的落叶,在风中轻摇。
“是谁?”
剑娘的心砰砰的跳动着,手中的长剑似乎在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林中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李子君同剑娘连忙是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而后便是看到了几名剑宗弟子急匆匆地朝着两人的方向跑来。
剑娘的眉头有些失落地蹙起。
只是幻觉吗,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慕的那个男人。
几名剑宗弟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着两人,上气不接下气道:
“见过李长老,剑长老。”
李子君冲着他们温和一笑,轻轻道:
“怎么了?这么焦急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那男弟子双手拄着双膝,而后抬起头,看着两位长老,连忙低下了脑袋,小声的开口道:
“那个我们刚才好像见到了”
“见到了很像太上长老的人。”
剑娘的眉儿挑起,那颗沉寂的心瞬间跳动了起来,连忙询问道:
“太上长老?哪个太上长老?”
即便是在所有弟子心中那个永远娴静的李子君长老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双眸瞪大着看向几人。
那名女弟子咽了咽口水,而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凋像。
“就是那个”
唰——
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是感觉到耳畔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风声。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面前便已经是空荡荡的。
只余下了茶水的幽香。
剑宗的汉白玉山门前。
四柄长剑就这么插在汉白玉广场之上,这里彷若当初的胜景,真正的人声鼎沸,一片欣欣向荣。
那几柄长剑已经插在了那里整整几百年,从未曾有人拔起过。
一名名剑宗新晋弟子在老弟子的带领下,四处参观着,终于在来到了那四剑所在的位置时,这些新晋弟子纷纷的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名剑宗弟子一脸惊讶的望着那几柄剑身已经可以见到锈迹的长剑,询问道:
“师兄,那几把剑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插在这儿啊,都上锈了”
那名老弟子一脸自豪地看着几柄长剑,而后老气横秋的开口道:
“这就是我剑宗着名的圣地,这四剑插在这里,便有着源源不断地剑气,供我剑宗弟子感悟剑意。”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拔出来,放在别的地方啊?就放在这儿”
那名老弟子哼哼了一声,开口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几柄剑可是当年苏太上的配剑,自从苏太上仙逝之后,被太上宗主一直插在这里,几百年都没有人能拔起来。”
“你今天要是能拔起来,至少能当个长老。”
一众新晋弟子双眸之间满是好奇之色的看着眼前的长剑,这些老弟子口中的苏太上他们自然清楚,只是没有想到这几柄剑能有这么大的来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钟声响起。
那名老弟子听到后,连忙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而后满脸严肃道:
“我们要去广场中心了,萧长老准备训话了!”
“都跟上,不许交头接耳,听到没有!
一众剑宗弟子连忙是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憧憬地望向远处。
“萧长老,可是整个二十一州最年轻的合道修士,至今门下还没有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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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幸能入了她的法眼,那必然能拜入不剑峰!不剑峰在剑宗是什么地位你们也清楚,前途无量啊,好好表现,听到没!
一众剑宗弟子握紧了拳头,大吼道:
“听到了!”
广场的高台之上,一名白衣女子安然静坐。
未梳鬓,飘带松松系着,唇润如玉,鼻似初藕,眉若烟细,双眸轻闭,不见秋水。素手相结,恍如莲花。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青丝未经束缚,如虹如瀑,垂落而下。
她静静地盘坐在原地,在察觉到时间差不多时,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剪水秋童中神光一动便被敛去,彷若秋水之中波光潋艳。
一名女弟子缓缓地走进了她的身边,小声地开口道:
“萧长老,可以开始了”
萧若情素手轻捋发丝,望着远处的那道凋像,眼神有些飘忽,点了点头,示意那名女弟子退下。
她看着凋像之上的那一张熟悉的脸颊,突然笑了起来。
笑的宛若孩子一般,随后有些孩子气的鼓起一边的腮帮子,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喃喃道:
“师尊,若情也要当师尊了呢。”
“肯定不会像你那样子一点都不负责任。”
她的眼前缓缓地凝结成了一道白色的烟气,依稀形成人形,便是那人的身影,音容笑貌,恍在眼前。
“师尊,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