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东山坊市氛围格外沉重。
客栈中。
几名年轻修士围桌而坐,三名男修三名女修,俱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他们几人相聚在此,点了一桌酒菜,但却无人动筷,互相沉默无言。
良久。
那坐在靠窗位置的光头大汉猛地闷了一口杯中酒,呲了一声,然后用力把酒杯拍在桌上,咧着牙道:
“我辈修士竟遭此横祸,可悲,可恨!”
“刘老哥,别太生气了,谁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另一边的一位年轻修士忍不住开口了。
“呵,那云雾宗的修士连洞底下的结构都没探查清楚,便轻易放我们这些散修下洞,摆明了是想让我们给他们探探路!我听说他云雾宗马上还要派人将坍塌的矿洞积土清理干净,准备再次招揽一批散修进去挖矿,如此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实在可恨!”
被称为刘老哥的光头大汉自然是那刘老二了,他旁边的年轻修士是张良松,此外,饭桌边还有孙四娘、王小妹、周文以及花荧等人。
刘老二义愤填膺,借着酒劲恨恨痛骂着那云雾宗的修士,吓得一旁的张良松连忙相劝着。
“刘老哥,这话可不当讲,咱这坊市里不知道多少人想入那云雾宗而找不到门路呢,小心被人家听到后拿你去当投名状!”
张良松年纪虽轻,人却颇为机敏,生怕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偷听到刘老二的言论后,暗中去给雾宗告密,平白给几人引来祸端。
“哼,他云雾宗做事不仁义,俺老二自然要说道说道!”刘老二撇撇嘴,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这时,那一直摆弄首饰的孙四娘也忽然将手里的物件放下,跟着叹声道:
“唉,其实也不能怪那些云雾宗的修士,任谁也想不到那矿洞底下的妖兽打得洞如此之多,几乎要把地底下掏空了。那穿山兽凶狠无比,头先进去的几十名修士被其扑杀了大半,好在最后被闻讯赶来的筑基大能随手灭了.”
“幸好咱们那天没赶过去,不然也得遭殃。”王小妹悻悻道。
“唉。”
孙四娘说得话在理,刘老二知道此事真的只是意外罢了,怪不到他人头上。
毕竟,那云雾宗修士还指望着有人给自己挖矿呢,当然不可能有意让他们这些散修进去送死。
只能说,要怪就怪死的那些人命不好吧。
可刘老二还是气不过,又闷了几口酒,骂骂咧咧道:“他云雾宗强占了矿脉,还收了入场灵石费,到头来却死了这么多修士,他们能没有一点责任?”
“刘老哥!别说了!”
张良松急道,说着还鬼鬼祟祟地偷看了几眼其他桌的食客。
几杯酒下肚,刘老二怕是已经醉得不轻了,面红耳赤的,张口嚷嚷道:
“云雾宗不是好东西!还有那徐明也不是什么好货,他倒是狡猾得很,撇下咱们偷走灵兽幼崽,跑去进献给云雾宗了!啧啧,这下可美死他了,用一只灵兽换取入门资格,以后可就是大门派的人上人了,再见到咱们还不得趾高气昂,蹬鼻子上脸啊?”
“徐明确实太过分了!”
提起这徐明,孙四娘几人也俱是愤愤不已,面露恼怒之色。
那日被张家兄弟一行人伏击后,徐明丢下众人逃命,还顺走了灵兽幼崽,借机找上云雾宗拜入山门,可谓是一步登天,受尽了好处。
而他们呢,冒着危险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说,还被人在山里追杀了几天几夜,东躲西藏数日才得以甩掉对方。
好不容易逃回坊市,结果又碰到那赵家子弟,被他们带人围追堵截,搞到最后,连坊市大门都出不去了,一出去就得惹来赵家修士的盯杀。
平白无故惹上这么个仇家,找谁说理去!
与那抱上宗门大腿,已然飞黄腾达的徐明两相对比,他们几人的境遇可以说是悲惨至极,说不得以后又要落魄到何种地步呢。
所以,也难怪这刘老二会对徐明痛骂不止,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家伙从云雾宗里揪回来扇两耳光解解气。
徐明这事,花荧倒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她原本还想着那徐明抢到灵兽之后,会不会已经跑路去六行山其他坊市修行去了,不曾想,人家头脑灵光得很,想到这么一招借花献佛的计策来,该说不说,还挺让人佩服的。
徐明拜入云雾宗后,以后就跟他们这类散修不是一路人啦,此生再见的可能性,许是没有了。
花荧暗自感慨间,偶然看到桌对头的周文似在暗自神伤,愁眉不展地喝着闷酒,禁不住张嘴问道:
“周兄,怎未见到王贵道友,他不曾在坊市中吗?”
此言一出,那周文抬头一愣,转而苦涩一笑:“王兄几日前便与一众修士同行去往左苍山矿脉了,此时未归,恐怕.”
话音至此,他便没有再继续往下面说了,不言而喻。
周围几人面色一肃。
花荧面目微惊,忍不住怅然道:“王兄去的晚,应当不会有事的”
说起那王贵,也算得上是她来此东山坊市最先熟识之人了。
从对方借与她灵石为始,她们之间偶有联系,哪怕是在归还灵石之后,二人也未曾断了交往。
上次外出坊市,王贵还很好心地提醒她,要多多提防此间坊市的一些恶修,莫要被人给打杀了。
不曾想,只短短数日未见,迎来的却是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
世事难料啊。
花荧心中一声哀叹。
“王兄本打算喊我一起去的,不过我的性格他很清楚,最后就没有强拉着我去。”
和花荧相比,同王贵一起看守坊市大门数年之久的周文感伤之情更甚,此刻忍不住长吁短叹了起来。
周文向来是个谨慎之人,自打落户到东山坊市,快十年的时间里,走出坊市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人仿佛是在这里扎下了根似的,迈不开腿,身体是怎么挪也挪不动。
也正是这份谨慎,让他捡回了一条性命。
惆怅之情弥漫此间,那刘老二也没有什么心情喝酒了,他也曾多次见过王贵,虽只是点头之交,但也难免兔死狐悲,为其心痛。
众人随即再次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
最先坐不住,似有心事在身的孙四娘忍不住开口了:
“东山坊市遭此大劫,修士数量大减,以后坊市的经营恐怕难以为继,落寞下去已是必然,不知诸位可有迁到别处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