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兼旬,再次尝试采气修行,许恒生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上一次,他感到紫气灌顶而入,浑身温融活沛,真炁急剧壮大…可惜,那并不是缘法天授,反而是修行之障,道书中说若入障中,轻则修为退转,重则真炁涣散,实乃劫数。
但这一次,许恒却感到截然不同,他真的隐隐感受到了,伴随紫气东来,天地间的万物都在焕发生机,而他也在天地之间,自然便与这种气机生出交感。
许恒甚至感受到,自己足下的山峰都有气机勃勃而发,几比天日还要显照,实令许恒观叹。
只是…这山的气机,为何似在呼唤着他?
许恒无心多想,静下心去行功运气,初时只觉炁随吐息,升沉如常,渐而渐之,则感由内而外,氤氲升发,似乎随着天人交感,身躯深处潜藏的生机也随之喷薄而出。
几如江河汇海,许恒便觉真炁飞快壮大,直到大日完全升起,紫气散于无形。
许恒兀地一声长吁,一道白气如剑,竟然射出五六尺余,终于散在风流之中。炼炁五重已然水到渠成。
“恭喜师弟,修为再进。”
许恒还没动作,凌灵秀就看出他已从定中脱离,提前走近前来,说道:“距离修成玄光又近一步了。”
“谢师姐。”许恒这才睁开双目,摇了摇头,只是笑道:“九重也才走过半程,触及玄光,还不知晓会是何时。”
凌灵秀想了想,认真说道:“如有机会,师弟一定尝试修成三十六重,再贯通天地之桥。”
“修成三十六重,才算上乘道基,日后便有一丝希望,炼成上三品的金丹。”
“竟有此事?”许恒眉目微动,他才修行未久,金丹之道,于他无异云山雾绕,只知丹分九品,鼎定长生。本来以为与自己还离得甚远,却没想到,原来在这炼炁、玄光之时,就已有了伏线。
他想起山中随笔之中,那句“九层之台,始于累土。”,缓缓点了点头。
修行是条漫漫之路,想要走得更远,就要筑成圆满的求道之基,这些都是有明示的,只是不知,炼炁三十六重,究竟有多难?
许恒沉思片刻,问道:“师姐可修成三十六重了?”
“我资质寻常,功至三十四重,便再难以为继。”凌灵秀道:“还好叔父疼爱,为我寻得千年朱果一枚,这才筑成了上乘道基。”
其实凌灵秀说自己资质寻常,实在是十分自谦,因为功至三十六重,本来也非常人能够触及甚至想象的,就是天资横溢之辈未必能够做到。
而她服下的千年朱果,也绝不是那么简单,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
许恒不知其里,只觉有些意外,问道:“师姐屡次提起的叔父,莫非也是门中高人么?”
“我叔父不是玄微中人。”凌灵秀道:“他是东海散仙,神通广大,只是道法与我不合,才将我送到玄微学道…”
“原来如此…”
闲聊之际,日攀重云,凌灵秀忽然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便道:“师弟已经做过功课,我们也该动身了。”
许恒正要应下,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师姐,山可有灵?”
“或许有吧…”凌灵秀不太确定道:“师弟何出此问?”
许恒沉吟着将自己炼炁之时的感受说了,凌灵秀更觉意外,说道:“我也曾经采炼紫气,常常感应气机,为何从没这般感觉?”
“哦?”许恒眉头微微皱起,疑道:“难道只是错觉?”
凌灵秀想了想道:“或许不是错觉,只是天人交感之时,感应变得敏锐,察觉到了别的什么事物。现在还能感觉到么?”
许恒摇了摇头,凌灵秀又道:“那师弟可还记得,气机是从何处散发出来?可以寻了过去,看看能否感知。”
“这个么。”许恒道:“或许可以试试。”
凌灵秀轻轻颔首,竖起葱指召来云雾,将两人托升起来,缓缓朝着山崖之下落去。
许恒一边回想,一边不太确定地指着方向,可在山崖之下兜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凌灵秀这才道:“看来可能真是师弟错觉?”
“不对。”许恒道:“我越回想,越觉那时感受真实无虚…”
说着说着,他忽然盘坐下来,摒去五感,极力放出神念去寻找。
第一次,他觉到神念接受的信息竟然无比清晰,他感觉到风流的变化,无常无定,感受到山脉的巍峨,似乎能够历经桑田沧海…可偏偏找寻不到,那个呼唤他的气机。
“莫非真是错觉?”许恒心中兀地生出怀疑,但又被他顷刻按下:“不对,绝非错觉,那时——”想着想着,许恒忽然一怔。
为何他会如此执念?他并不是固执顽拗的人啊。
许恒越想越觉自己方才心态不对,可是无缘无故,怎么会有妄念缠身?
许恒双目微微阖起,迫使自己冷静,脑中顿时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是了。”许恒喃喃道:“是那个气机在呼唤我,而不是我感知到了它。”
“什么?”凌灵秀听见许恒自语,不由道:“师弟?”
“我知道了,师姐。”许恒双目一睁,朝斜下方一指,说道:“往此处去。”
凌灵秀心中虽是不解,但见许恒神色,还是驾着云雾往下而去,转过一处山间,却只见到一片藤曼盘虬,其中有道清泉,潺潺流出…
“师弟?”凌灵秀回过头来,却见许恒目光如炬,濯濯望着那道清泉出处,他已完全摒弃感知,遵循着心中那种被呼唤的直觉,笃定道:“就在此处。”
凌灵秀面有惑色,想了一想,还是将云法靠近了去,又起了一个搬运之术,尝试着将藤曼扯开。
“这是?”凌灵秀抬起眼睫,微微睁大了眼,只见藤曼之后,兀然出现一个洞穴,通往山壁之内,清泉正是从此流出。
可是方才她以神念去探,却只感到一面山壁,全然没有发觉。